船家黝黑的老臉漾開花:“成,等船離岸,俺就給您退。”雲崇青在一旁聽了個全,比起頭次來鹹和洲租的船,這回他們乘的真叫大。船身得有兩丈餘,小兩層艙房。船頭船尾、艙房都掛了燈籠,亮堂堂的。
“要進去船艙裡待著嗎?”
溫愈舒搖首:“你陪我在這站一會。”
“好。”雲崇青垂在身側的手,伸出指去勾她的。沒有拒絕,溫愈舒喜歡他掌中的幹燥與溫熱,腳跟慢移,不動聲色地往他那湊了湊,同看孟元山上燈火。
晚風涼,船迎風離岸。今夜巡邏的小舟尤其多,來回來,將普通船隻擋在外圈。船家像是要彌補:“幾位客官若是不急著回去歇息,俺就帶你們繞著孟元山打個轉。”
記恩想說什麼,嘴張了又閉上。常河覺銀子付了,當然是能打個轉最好:“咱們不急,我還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沾著大官的富貴氣?”
“那一定能。”船家笑呵呵,待一艘巡邏舟過去,特地壓低了聲說:“俺聽蒙東畫舫的唐管事說,來人官是真大。縣老爺在那主兒跟前,腰都直不起來。”又一艘巡邏舟靠近,他立馬閉嘴。
飛羽等巡邏舟過去了,玩笑道:“能讓縣老爺弓腰的官多了去了。遠的不說,就北軻知州、知府,哪個不讓他腦袋埋進懷?”
“這個不一樣。”船家掃過四周,神秘兮兮地道:“縣老爺叫官兒七爺。能被如此叫的,不是凡人。”
飛羽眉尾一聳,京裡被叫七爺的只有一位,皇上的胞弟,明親王封銘啟。若是他,此方官吏擺這般陣仗,倒確實不過。只他跑來孟元山做什麼,不會單純的只是湊個熱鬧吧?
繞著孟元山走完小半圈,轉進山陰那面,眾人便見一艘四層小樓高的巨大畫舫緩緩來,隱隱可聞管絃,還有戲腔。一人站在甲板,揹著光,看不清面容。
雲崇青與愈舒對畫舫並無多關注,只坐在船艙的飛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在京裡,也得見過一回明親王,單依頎長瘦削的身形,確實像。還有素淨打扮,也合了明親王。
八成就是那位主兒了。
片刻後,正當兩船交錯時,有紅衣抱琵琶走至男子身後。來人正是昨晚才歸孟元山的落桑,沒了面紗遮面,烈焰紅唇襯得深刻立體的臉模子更是豔,下斜了一眼外圈那艘船,嬌媚道:“七爺不請人上我們這來坐坐?”
男子不止身形瘦削,臉也窄瘦。皮子白皙,唇格外紅。
“沒那個必要。”
沐貴妃已經誕下一康健的皇子,晨煥的心,他是收不攏了。而他也不想扶持一個外家強勢的皇子,那太難掌控了。
尋地放了花燈,溫愈舒再不信神明,也在心裡默默與母說,她現在很好,以後會更好。
有記恩看著,過了三月三,他們便打道回府了。沒十天,紅娟就領著小耀尋到了五嚴鎮。她進了嚴五酒坊做工。小耀則被送去了鎮上一童生開的蒙學,閑時都在雲崇青書房裡伺候筆墨書畫。
這日雲禾忙完,歸家就跑去了書房尋兒子。雲崇青正看著先生兩刻前才完成的傲鷹俯視眾生圖,思索深意。
“你們去鹹和洲有遇著什麼事嗎?”
雲崇青眨了下眼睛,抬首看爹:“記恩怎麼了?”
“自打回來就總心不在焉。”雲禾雙手抱臂,在房裡踱步:“今天他差點放錯麴櫱。還有投奔來的那娘倆,你們也沒與我說啥來頭?”
他不是迂腐的人,只是覺記恩要是真喜歡人家,他這個做長輩的肯定要跟他捋一捋以後。
瞧爹愁成這樣,雲崇青直言:“記恩不惦記小耀娘,對他們母子好,只是以己及人。自己淋過雨,他想幫小耀撐會傘。”
“真的?”旁觀好幾天了,雲禾發愁,是愁義子以後。一個娘肚子出,不一個爹,團一塊過,少有不鬧騰的。
“真的。”
“那就好。”雲禾甩手去找媳婦,讓她走趟愈舒那,問問飛羽。他覺嫦丫那姑娘跟記恩挺好,兩人都好吃。
他前腳走,記恩後腳就來了,進了書房一屁股坐到雲崇青對面:“弟,我想了半個來月了,準備開食鋪。酒咱們自己有,食鋪不在大,價不能太高,保準三教九流都能吃得上的那種。”
雲崇青想到悅來客棧大堂裡的嘴雜,便知開食鋪的用意。其實最近他也在想這茬:“我不能摻和,但愈舒可以。至於五姐,你看是寫信還是走一趟京城?”
“爹年後已經給京裡去信,說不準沐伯父和沐伯孃沒幾天就到咱這地兒了。”
“舅舅,家裡來親親啦…”嫩嫩的奶音傳來,底氣相當足。雲崇青彎唇,趕緊起身去迎:“不知這回親戚上門要待多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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