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何打算,要看愈舒。”雲崇青實話直說。
正屋裡,常汐把膳擺好,才要說什麼,卻被姑娘抬手打住了。
“今日先不說。”溫愈舒已經思慮過了,常汐姑姑是孃的奶姐,身邊最信任的人。這些年溫府裡什麼情況,姑姑一清二楚,但卻從未勸過她忍,亦未出手助她保誠黔伯府的那門親事,只一心守著她。
種種行為,想來應是受了孃的指示。如此,她離開溫府該是在娘預料中。
之前她還奇怪,離開溫府時,姑姑不急。怎麼反倒是到了莊子,才開始燥了,現在是全明白了。
湯喝進嘴,溫愈舒卻怎麼也咽不下。雙目漸濕,她讓她娘耗了太多太多心血了。
“姑娘…”
“姑姑,我不想走孃的老路。”
“雲家小爺不是三爺。”常汐憶起往昔,不禁淚目:“我至今還記得他求上門請夫人為其姐說親時,講的那句話,男兒當自強。”
原來沐寧侯小兒娶小商門女,是娘牽的線。溫愈舒驕傲又傷悲。
“雲家小爺既然來了,那他定是抱著誠心。”常汐還要說那話:“他是鐵錚錚的男兒,不似三爺那個沒擔當的,您姑且看著吧。”轉身出屋,見大哥從偏房出來,忙上去把人拉到拐角。“怎麼說?”
常河嘴裡還嚼著包子:“一切看姑娘的意。”
那就好,常汐丟開她哥,自個往廚房去用晚飯。
一夜安眠,翌日寅時正雲崇青起身。外面黑洞洞的,風在門前打著轉,呼呼嘯嘯。後院裡撿了根枯枝作劍,練了半個時辰。一身火氣回了房,打坐冥想。
溫愈舒起時,已近辰時。今日天跟沒開眼似的,陰沉沉。常汐嘴裡在唸叨,要下雪,支使她大哥去縣城買兩車炭回來。雲崇青想幫忙,跟著一道去,卻被叫住了。
溫愈舒依舊披散著一頭青絲:“你去馮子屯走走吧。”
雖有不解,但雲崇青沒拒絕:“好。”
“多走走,最好繞個幾圈。”說完溫愈舒便回屋了,留下一臉難色的常汐和緊鎖雙眉的常河。
轉眼看看常汐姑姑,又扭頭瞅了瞅常河,雲崇青淡而一笑:“那我去馮子屯走走。”
“噯…”常汐想攔,但怎麼攔?常河撓了撓頭,有些事確實不好瞞著人家,可…不幹人事的婆娘,遭雷劈的,一甩手跟在雲家小哥後大步出門,該幹啥幹啥去。
馮子屯不遠,出了莊子拐兩個路口便到了。許是天要下雪,不少婦人都在車頭嶺小坡上扒拉樹枝枯葉。
“俺們就是命苦。瞧前頭莊子裡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天地窩著,還頓頓見肉。被發落了,日子都能過成這樣,想想以前她得多富貴?”
“是富貴,但耐不住性子毒,手段下作,這不就把福氣給作完了。”
“完什麼呀?你們又不是沒見過那騷狐貍的長相,沒老子娘靠,單她那一身皮子就夠吃一輩子了。”
“可不是,就咱屯裡那些爺們,見到過的,誰不惦記她?她要是受不得苦日子,都不用去縣裡花樓坐,只要把那紅燈籠往莊子門上一掛。這十裡八村的燒火棍,還不趕著往她手裡送?”
“還說呢。楊四那腰怎麼摔的你們知道不?”
“知道,不就是見了狐貍精,晚上回去發·騷,滅了燈把婆娘摁炕上直叫小姐兒小娘子嗎?他婆娘哪肯受這委屈,一腳給他踹下炕了。”
“楊四算什麼?後屯裡長家大兒,都快成親了,嫌棄起人家姑娘不體面。”
“喜燕家二閨女還不體面?他想誰呢?”
“瀨二,在那莊子上被打得鼻青臉腫,都沒了半條命了,還惦記著。昨個在小水鎮上喝了酒,嚷嚷著烈女怕纏郎,遲早要把小娘們弄到手,天天不讓下炕啥的,夢做得挺美。”
“話別說早了,俺還真盼著那騷狐貍被瀨二這樣的壓了。叫她天天給咱裝,不就是個黑心爛肺的嗎?她也配過那樣的肥日子。”吊梢眉婦人,拖了兩根枯樹幹下坡,見著蹲在坡下逗弄小野貓的青年,三角眼一亮,揚笑湊過去:“小哥,你哪人,俺在屯裡沒見過你。”
嗓門不小,引得坡上撿柴人全往下看。
雲崇青沒答,手指繼續逗著身無雜色的幹瘦小黑貓。
“好俊的小哥,哪家的,有婆娘了沒?”坡上豁牙老婦才問了話,杵在雲崇青跟前的三角眼就立馬道:“柳二婆,你就別想著做媒了。俺家鳳仙比喜燕家二丫頭都要白嫩,小哥兒貴姓?”
“這小貓崽子誰家的?”天要下雪,若是被丟棄的,雲崇青就把它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