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禾一家到了客棧小院,氣氛有些沉悶。雲從芊知錯,也不用誰叫直直走向堂室,跪下。瞧她那樣,王氏堵著的氣順了點點,伸手到當家的跟前:“拿來。”
“什麼拿來?”雲禾一臉懵。
王氏沒好氣地吼道:“戒尺。”
他書箱裡確實有一把,原是買來教訓兒子的,現卻先用到閨女身上。雲禾呵呵傻笑,扯著媳婦往邊上來了來,小聲勸到:“芊姐兒都多大了,你還做起嚴母了?聽我的,罰抄十遍…不,二十遍《誡言》,小懲大誡。下次再犯,不用你來,我親自給她幾手板子。”
“幾手板?”王氏氣沒處發,不給打他閨女,那就沖他這老子來:“你倒是挺會糊弄。才幾天,一而再地胡為,你也知道她大了?”
吐沫星子都打到臉上來了,雲禾抹了一把:“消消氣消消氣,二十遍《誡言》不夠,那就三十遍。閨女家手嫩,哪能用戒尺打?打壞了,還不是咱們心疼?”他也不想再見到木大夫了。那人,深著呢。
雲崇青跑去屋裡,倒了杯茶出來:“娘,五姐這回是真的知錯了,您再予她一次機會,下不為例。”平靜下來,便是已看透。五姐不會再招惹木大夫了。
一旁的記恩兩眼瞪圓了看,長這麼大,他就沒見過婆娘撒火,爺們低頭覥臉小心伺候在側的。還別說,樣子不難看。才喝口水的工夫,雲大嬸子臉也不繃著了。
大芊姐算是躲過一劫。
雖沒被打,但雲從芊這一跪也跪到了天近黑。也許是經了事,次日天沒亮,一家便動身往士子山。趕在午前到了地兒,幾人都蔫蔫的,就沒在山下閑走,直接上了山。
今年是會試年,又在三月中,這時士子們都關注在會試、殿試上。故士子山遊客不多,客院不緊。雲禾挑了一帶小桃園的上院。用了午膳後,記恩便急著去東凹溝。
雲從芊不敢提,桌肚下,腿拐著弟弟。雲崇青眨巴了兩下眼睛,看向主位:“爹孃,你們面色瞧著不太好,要不去睡會吧?讓記恩帶著我和五姐走走,順道去瞧瞧他的野鶯桃樹。”
瞄了一眼媳婦,雲禾同意了:“叫上小漾,你們一道去。”
王氏沒攔,只警告似的瞪了一眼閨女。這裡是士子山,山上供著孔賢廟。幾十年前有人在此生過事,引得天下文士口誅筆伐,終罪從嚴被處以極刑。自那起,就無人敢在士子山亂來。她倒沒什麼不放心。
“那咱們這就走吧。”記恩心急,他一年的紅鶯酒全在東凹溝野鶯桃樹上掛著,可不能讓鳥給啄沒了。
雲從芊規規矩矩地戴上帷帽,跟著記恩和弟弟出了院門。強大娘也湊個熱鬧,與小漾走在最後。
士子山常年有人打理,小路交錯,全是由石磚鋪成,幾乎百步一岔口。記恩很熟路道,腳下就沒個遲緩:“明天咱們去山頂,走這條最省勁兒。雖然路長,但坡不陡,還能經過清野竹林。”
“等你忙完野鶯桃樹的事,我們去漢東亭坐坐。”雲崇青不時回頭看一眼,讓五姐小心著腳下。
“行啊,我事不多,紮兩草人豎好便可。”記恩抬頭望了眼天:“今天日頭好,咱們晚點去漢東亭等日落。”
“好。”雲崇青覺記恩心還挺細。
走了近半個時辰,他們才到東凹溝。東凹溝是士子山迎陽面陷下去的一處淺坑。坑地不小,足有三四間屋大,長了二十來株野鶯桃樹。
記恩將去年紮的倒在地上的爛草人扶起:“地兒是我師父發現的。原本野鶯桃樹沒這麼多,瞧見那些樹幹稍細的嗎?都是我師父後來插的。”
雲從芊有些累,倚靠著強大娘:“你師父還挺有本事。”
“嗯,不管旁人怎麼想,我反正是這麼覺得。”記恩心生懷念。師父走後,他也就近兩日過得熱鬧。等雲大叔一家離開,他又是冷冷清清一個人。雖不喜歡,但也習慣。
小漾幫著攬草。雲崇青看他們忙,趁機小聲與姐姐談話。聽完記恩的事,雲從芊心裡有些發悶。相比茶寮那位父母雙亡的芍丫,她更能懂記恩的不易,再想自己……
無論是記恩,還是茶寮芍丫,只要求的不多,日子也許平淡但至少不必忐忑,不必惶惶不安。可她呢?雖然有爹孃護,但終究只是一頭待宰的羊。邵家會把她賣個好價錢,然後繼續捏著她爹孃弟弟,挾制她,要她乖乖聽話。
美目流轉,看向天邊。她目前除了靜靜等著刀落下,是什麼也無需做,做了也徒勞。
雲崇青能感知到他姐的失落:“你在想什麼?”
“想…”雲從芊腦中浮現一人,自嘲笑道:“想一隻鳥如果落在我肩頭兩次,會不會落第三次?”
這個話題有點嚴肅,雲崇青好奇:“如果有第三次呢?”
“那我就逮了它,嚇唬嚇唬。”雲從芊說得認真:“一次又一次的,總要給它長長記性。”
雲崇青請了清嗓子:“那你以後注意點,我怕別人也這樣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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