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攥著她的手不肯放,艱難地抬起另一隻手來。
姜滿靠他近些,垂下頭。
“你都看到了,你……都知道了?”他捧住她的臉,在她的表情中猜出了八九分,於是輕輕嘆息,擦拭她的眼淚。
“不疼的。”
“不要哭。”
泛著涼的指腹蹭過眼角,姜滿卻再壓抑不住心中的酸脹,伏在他的肩頭,崩潰大哭。
洛長安沒有繼續勸她。
他撫上她的發,順著她的脊背一下下地安撫著她。
姜滿哭得更厲害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好似一切都是揮筆而就的命運,她看著洛長安一次又一次地走入那方泥淖,一次又一次地掙紮其中,企圖尋找到那條唯一可以順行的路,看著他企圖用自己填沒山海,卻兜轉其間,永遠找不到盡頭。
“為什麼……”姜滿的額頭抵著他的肩,輕輕開口,“你瞧我,吃過一次苦頭就要遠遠避開,可是你呢……”
束縛著指尖的力微微收緊,姜滿勾一勾手指,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
她撐身坐起,退後些,與洛長安拉開一段距離。
指腹重新點在他的心口,她撫過道道刻入其中的傷疤,道:“我一次次在夢境裡遇見你,在燕京,在北地,我本以為我夢到了你我將要歷經的一切,我試圖避開,試圖不再重蹈覆轍,可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你用死亡換來的過往。”
她說著,那塊裂痕斑駁的長命鎖自袖口滑落到掌心,硌在她的掌骨,嵌出一道透著血的痕跡。
夢境裡的場景交替閃過腦海,姜滿攥緊長命鎖,面上血色盡失,近乎慘白。
白玉在燈燭下發出瑩潤的光,姜滿攤開掌心,將它遞到洛長安的眼前。
“你為了這條盡頭幾乎一成不變的路,一次次重現我們的過往,重複這樣的……殘忍又可悲的景象。”
“十七次。”她說,“洛寧,你好殘忍,你第十七次跳進這個漩渦時,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的眼眶泛著紅,嗓音很輕,卻壓得洛長安喘不過氣來。
屋室靜默一瞬。
“小滿。”
許久,床畔再次傳來一聲低低的喚。
編織好的紅線像是纏繞在腕間的血管,流淌,滑落,洛長安沿著繩結輕撫,重新牽住她的手。
“我曾試過的。”
“在一次又一次看著你離開的時候,我曾試過的。”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離去,又是因為什麼離去。
路途中被劫持後撞向刀刃,在北地以自己的命換城中百姓的命,又或是如她初來燕京時,在京郊的樹林中,只因他遲了一步,一支染著毒的長箭就橫空而過,貫穿了她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