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這樣的。
明明要舍棄掉這段感情的人是她,她怎麼還能如此理所當然地對他不斷求索?她怎麼能如此,貪得無厭?
眼下她該掛心的,不該是洛長安與
長平帝姬的交情。
他們總要分道揚鑣,她只見到他安然無恙,全須全尾地回到燕京便好。
這就夠了。
姜滿放下手臂,攤開掌心。
她該想的,是後日那攸關生死的一劫。
她這雙手已有許多時日未曾握過韁繩,不知後日在行宮林苑,能否驅馭那匹發狂的烈馬。
姜滿垂著眼,收攏指節。
“姑娘。”
青黛輕叩房門,在外道,“有客前來。”
姜滿倏然抬眼。
青黛接著道:“是宋公子。”
眼中才亮起的星點消散,姜滿應道:“我這就來,帶他去茶室等一會兒罷。”
換下參宴的禮服,姜滿推開茶室的門扉,被蒸騰起的水汽迷了眼。
茶香氤氳,霧氣飄散,她跨過門檻,看清坐在白霧後的那張臉。
回到燕京後,宋洄的打扮不再如住在寺廟時那樣隨性,眼下換了身錦袍,發上帶了冠,從前的矜莊氣便顯現出來,重新變回了燕京城裡世家公子。
姜滿看著他,覺得這人總算有了幾分她記憶中的模樣。
“宋表兄。”
看著他規矩整潔的模樣,姜滿也規規矩矩地喚他,坐在他對面,“你怎麼來了?”
她更衣收整這一會兒,宋洄已自行沏好茶,見她落座,為她溫好一隻杯盞。
他倒一盞茶遞給姜滿,舉手投足間十分熟稔,頗有幾分主人的做派。
“聽說你不日就要大婚,我來瞧瞧你。”
宋洄說著,拿出只錦盒放在案上,“我前幾日去見了一趟祖母,這是她贈與你的新婚賀禮。”
錦盒裡裝著只清潤的玉鐲,一眼瞧去便知是件貴重的東西。
“宋祖母她……”
姜滿撫著微涼的鐲子,問他,“她近來身子如何?寺裡的衣食終究比不上燕京城裡的,如今宋家的案子已了,她為何不願回府呢?”
宋洄道:“祖母還算安好,回府一時我也曾問過她,她只說當年既立誓此生不回燕京,與燕京的緣分便算是盡了。她不喜人去打擾,在寺院裡住著反倒清淨。”
姜滿合起錦盒:“替我多謝宋祖母,問她安康,若她願意,我擇日前去拜會。”
宋洄笑著頷首,又自袖間取出一張漆封的信箋來:“方才的鐲子是祖母送你,這件東西,是我這個做表兄的送給你的。”
姜滿接過信箋,輕撚上面的漆印。
見她疑惑,宋洄道:“是當年……在筠山,我父親接到的調令。”
姜滿猛然抬首。
是那封作假的調令。
“宋家雖得平反,到如今卻已然沒落,即便有殘存的些許勢力,也遠不足以成事,但你不一樣……洛長安,也不一樣。”
宋洄很認真地看著她,道,“小滿,我始終相信,你與他,是能改變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