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枚長命鎖。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重新傳來嘈雜的聲響。
冷風侵入,一層厚重覆上來,將冷意阻隔在外。
有什麼躍動著,一跳又一跳,雖微弱,卻足以震顫耳膜。
聲響起伏不休,姜滿晃動著腦袋,不得不努力地掀起眼皮去瞧。
目之所及是一片開闊之地,天幕泛著冰冷的蒼灰,染著紅的灰燼浮躍,若點綴在天盡頭的星子。
灰燼……
姜滿倏然垂首。
腳下的土地早已被火燒幹了,鮮血沁在土裡,暗紅還未褪盡,蔓延著,很快遊走到她的足畔。
她正立在這一片焦土上。
她正立在元陵,這一座熟悉的,棟朽榱崩的宅院上。
胸腔陣陣絞痛,痛意一路滋蔓到四肢百骸,刀刃翻攪著,將她全身的力氣都抽空。
眼眶脹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母親,兄長……
姜滿張張口,發不出聲音,她掙不脫,連腳步都難以邁出,只能彎下身,以掌心覆上殘存的灰燼。
餘燼早已變冷,可她捧起一抔焦土,卻好似還能觸碰到已故親人的溫度。
風聲過跡,帶起殘存的腥氣,腳步聲停在身側,一片漆黑的衣擺垂落下來。
掌中的土與血一寸寸流逝,姜滿轉過頭,頸骨咯吱作響。
洛長安的影子與心中猜測的身影融在一起,他看不到她,卻輕輕捧起焦土,與她做了相同的動作。
姜滿才看清他眼中的悲切,身後傳來一聲喚,光景陡然生變。
“殿下!”
魏澄疾步而來,稟道,“南境的人回稟,瀧水一役,援軍遲遲不到,姜世子率輕騎深入敵腹,卻已有三日未歸,怕是……生死未蔔。”
“恕屬下直言,南境的援軍遲遲不到,聖命之下,鄭將軍只求自保,陛下的意思,怕是想要逼出您手中的……”
冷風旋繞,將魏澄的話帶走,一句清淩淩的聲音落在耳畔。
“殿下,明正司跟隨殿下已有九載,還請您三思。”
周瓷屈起雙膝跪身在地,一字一句道,“況且除卻明正司,您如今已無所傍身,南境為鄭家人所控,您去後豈非任人宰割,又要如何從那樣的地方脫身”
幻境交替更疊,生生死死,一遍又一遍地往複,姜滿在其中兜兜轉轉,始終不得其解。
她的腦中早已被攪亂作一團,渾渾噩噩,意識幾近潰散。
直到門扉碰撞的聲音響在耳畔,姜滿猛然驚醒。
眼淚滾落,她艱難地抬起手臂,掌心已盡是濕汗。
天色依稀泛起光亮,床畔的小燈還燃著,映亮室內方寸。
不是夢裡的那片土地,不是姜府的臥房,見門畔金玉鏤刻的屏風,似乎是宮裡的一間殿宇。
門扉開合,青黛端著瓷碗繞過屏風。
“姑娘!”
見姜滿醒來,她的神色有一瞬欣然,忙走來,“姑娘,你終於醒了。”
姜滿神色還恍惚,張張口,說不出話來。
青黛忙拿布巾沾了水喂給她。
等到喉嚨裡的幹涸褪下,姜滿輕輕咳出一聲:“青……”
“姑娘,是我,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