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裡的流言甚囂塵上,遠沒有罷休的意思,連明正司也無法阻斷的流言,不僅是因有人在後推波助瀾,還是因為,這些順應了皇上的意思。
便如當年,有關父親的謠言那般。
姜滿難以估量等待著她的是什麼。
是窮崖,是絕谷,還是會讓人身亡命殞的不測之淵。
她與洛長安,他們會一同陷在裡面麼?
皇上想要從她二人的身上得到什麼?姜家可能不被她二人所累麼?
“姑娘,年關將至,莫要染了風寒。”
直到青黛將鬥篷覆在她的肩頭,姜滿才從恍惚中抽離,轉回身。
她對洛長安的情意毋庸置疑,但自潭州到燕京,鄭貴妃與季侯爺所言竟不謀而合。
這些言語無疑在動搖她心中所念。
這一分動搖關乎姜家,也關乎洛長安。
她可以與洛長安同甘苦,願與他共存亡,可姜家不能。
冬至,太康那場燈火輝煌的慶典,與他們掌心相觸時生出的纏綿悱惻或許才是一場幻夢,而他們,終究沒能從既定的軌跡中逃離。
直到歲除,送去元陵的信件始終沒能得到回信,姜滿心中隱有不安,夜裡入眠也總是醒來。
幾日後的歲除宮宴,姜滿受洛檀所邀,早早入了宮。
天氣寒冷,洛檀身子弱,近些時日抱病,始終在靜妃宮裡養著,此番無法出席宮宴,才請她早些入宮來敘敘話。
姜滿走入殿中,先拜見了靜妃。
靜妃是個不爭不搶的淡泊性子,對宮事也是一向不聞不問,即便姜滿與洛長安的親事在宮中已是沸沸揚揚,她卻沒有多問半句。
見姜滿來尋洛檀,她笑著叫宮侍帶姜滿去洛檀的寢殿,又命人準備糕點與甜水給二人送去。
洛檀病中畏寒,也不同姜滿見外,披著厚厚的錦被坐在榻上,露出病懨懨的一張小臉來,朝姜滿笑:“姜姐姐。”
半載未見,她依舊被靜妃養得很好,臉頰變圓了些,糯糯軟軟,令人忍不住上手戳兩下。
姜滿坐在榻側,將甜水端給她:“今日歲除,聽聞宮裡晚些時候會放焰火,殿下的身體如何,禦醫可有說過,能否外出一小會兒,去看一會兒焰火?”
洛檀忙點點頭:“禦醫清晨來瞧過,我已沒什麼大礙,焰火是一定要去看的,屆時多披件衣裳就是。姐姐要與三哥一塊兒來找我麼?” :
姜滿拿瓷勺舀起一匙甜水遞去:“我是會來找你的,怎麼還扯上你三哥?”
洛檀就著她的手喝下,眨眨眼,眸光一閃一閃:“我聽宮裡的人說,你們就要成親啦?”
“我們……”姜滿一時不知該如何同她解釋,只得道,“這樣的傳言,我也聽說了。”
洛檀不聽她的,狡黠笑笑,又重複了一遍:“那晚些時候,姐姐和三哥一塊兒來找我吧。”
姜滿一時語塞,望著她殷殷切切的眼,點頭應下了。
洛檀的病已將痊癒,眼下沒什麼大礙,在靜妃宮中坐了一會兒,快至宮宴的時辰,姜滿提早告辭。
歲除宮宴本是皇室的家宴,為方便宴後賞焰火,安排在燈花臺不遠處的章和殿。
天色還早,姜滿記得宮裡的路,謝絕了靜妃派遣宮侍相送,隻身一人朝章和殿的方向走去。
為方便觀景,燈花臺建在水畔,前往章和殿也要繞過一段臨水的迴廊,姜滿一路走著,穿過迴廊,卻始終不見殿宇的影子。
她心覺是哪一處岔路走錯,才轉身回繞,卻忽而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聲音自廊道外側的山石後傳來:“我早知他去太康是別有所圖,卻沒想到他會提早拿到這樣多的訊息,真是有些稀奇。”
是洛璟的聲音。
這個聲音,姜滿無論如何也不會認錯。
他與何人在此地密談?
正疑慮,另一個聲音道:“是,殿下,屬下正是為太康情狀,鬥膽借宮宴的契機前來稟報,長公主在太康的線斷了,別月樓與南越失去聯系,若是三皇子將太康的一切呈稟給陛下……”
洛璟默了一瞬,憤然道:“他稟報如何?我才是父皇的親生子,他平日偏袒便罷,難不成還真的會將太子的位置傳給一個,一個與他有仇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