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行前去就是,你放心,她不會對我怎麼樣。”
她收好信件,又尋來紙張寫下幾筆,交給顧嘉沅,“只是要勞煩你拿著這張紙,替我跑一趟明正司。”
長公主已走出一段距離,卻不算太遠。
如姜滿所料,她出了城,朝靜法寺的方向去,便被埋伏在周遭的暗衛請到了京郊二十裡外的一處間驛館。
離燕京不算遠的緣故,長公主一行人並不張揚,驛館外如常安靜,叫人瞧不出半分異常來。
可跨入驛館的大門,卻可見重重守衛在側,房內一派肅殺之景。
最內的客舍裡,長公主倚在木屏風前的軟椅上,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一隻玉佩。
屋內燃了香,茶案旁跪坐著一個侍女,正戰戰兢兢地洗著茶盞。
長公主依舊穿著那一身豔豔的衣裳,面色因重傷未愈憔悴而蒼白,她生得明豔好看,經那紅色一襯,更像是經黑夜滋生出的豔鬼。
她手臂上才接了骨的夾板還未撤下,寬袍廣袖裡依稀可見層層纏繞的細布。
見姜滿走入,長公主收起玉佩,將其放回了袖間。
她掀起眼皮望過來:“你來了,你便是平涼侯家的那個?”
姜滿在她面前站定,彎下身,恭敬道:“臣女姜滿,見過長公主。”
長公主打量她一番,沒應,目光反而回轉到茶案側的侍女身上:“瞧你粗手笨腳的,客都來了,茶還未沏好,像什麼樣子?”
她的嗓音幹淨而柔和,眉眼也微微彎起,好似只一句嗔怪。
可侍女正添著茶水的手卻倏然一抖。
杯盞相撞,茶盞傾倒,在茶盤上骨碌碌地滾了一圈兒。
侍女一驚,立時放下茶壺叩頭認罪,口中接連道著“奴該死”。
“殿下。”
眼瞧著長公主要開口發落,姜滿上前一步。
她瞥一眼案側才燒起來的香塔,又看向茶盤上蒸騰起的白霧,道:“臣女見這壺中所煮似是青頂茶,臣女自元陵而來,對這茶熟悉,便由臣女來為您斟茶可好?”
長公主打量她一番,頗有些意外地微挑了挑眉頭,動了動手指,命那侍女退下。
侍女的額頭已磕出了血,抬首時順著額角淌下來,聽此一言如蒙大赦,再次叩首,連連謝恩。
得了應允,姜滿彎身半跪在茶案側,扶起杯盞。
長公主垂眼打量著她,像是在與她閑話家常:“聽聞你才來燕京不久?這樣遠的路,不算好走吧?”
姜滿在她的注視下重新洗好茶盞,邊應道:“臣女四月前自元陵動身,算來到燕京已有三月了。太康到燕京的路也不近,殿下這一路大概也很艱辛。”
長公主的嗓音輕柔,隱隱含著笑意:“元陵……上次到元陵,好似……已是十年之前了。”
姜滿的心頭頓有刺痛之感,睫羽抖了抖,手上動作未停。
長公主看著她,目光卻好似落在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回憶著,又道:“其實今日喚你前來不僅是有一事想問你,也是想見見你,見見平涼侯家的孩子,如今出落成了什麼模樣。”
“殿下想見臣女其實直言便好,臣女莫敢不從,況且能見到殿下您,也是臣女的幸事。”
姜滿意有所指,而後又道,“殿下有話要問,臣女知無不言。”
長公主眯了眯眼,剮在她身上的目光冷下幾分。
“你倒是個好孩子。”
她得嗓音也泛著冷,徑直道,“好啊,那你說說,曲紅綃那二人如今身在何處?”
“曲紅綃?”
姜滿提起茶壺為她斟茶,微微抬眼,“臣女確是記得那個花魁娘子,秋夕宴時,紅綃娘子在奉元殿上的一曲琵琶當真技驚四座。至於後來,臣女耳聞她越獄逃走,後在京郊被殿下您的人所殺。”
長公主哼笑一聲:“姜滿,話已說到這種地步,你何必與我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