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為太後敷藥包紮,見太後滿面愁容,柔聲勸道:“娘娘且寬慰些罷,這麼多年來,奴也是看著公主殿下長大的,殿下她自小就是直爽性子,直言直語的,從沒什麼避諱。”
太後蹙著眉頭,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來:“這孩子……哀傢什麼時候不曾在意過她?自她小時起哀家便事事依著她,她兄長也偏縱著她……唯有她父皇對她疏忽幾分……不知怎麼,就將她養成了這個性子。”
“每次總避不開要提到她兄長,可提起他,哀家心裡便若針紮一樣,疼得厲害。”
“哀家待她兄長怎能算是偏心……當年她年歲尚小,若不是她兄長為了救她墜入冰湖,何至於多年來身子羸弱,每每見了風便要病一場,最終叫那人……”
“那孩子就是心腸太軟,以至於滋生了太多心懷不軌之人的妄念,惹出了太多禍端。當年他生怕阿楹自責,哭著求哀家不要同她提起半個字,以至今,瞞了她半輩子,瞞她到死……”
說著,太後微微垂側首。
她望向被妝奩壓住的書信一角,淚便自眼眶緩緩墜下來。
李姑姑的神色亦是說不出的痛惜,遞上帕子:“娘娘……”
太後接過帕子,擦去眼淚:“罷了,罷了,哀家能救她一次又一次,卻挽回不了她當年造的孽,看顧不了她這一輩子。哀家只當兒孫自有兒孫福,她愛如何便如何罷……當年的債,那些算不清楚的恩恩怨怨,都自有洛寧那孩子去討了。”
洛長安離開後,姜滿命人送了回信給靜法寺。
念及此前洛長安所言,長公主又畢竟是宋洄的母親,姜滿沒有在信中言說太多,只問候了宋洄與宋老夫人。
天色漸晚,洛長安始終沒有回來,明正司亦沒有訊息送來,姜滿思緒雜亂,難以放下心去歇息。
長公主如今身在燕京,她便有機會去見她,有機會親手了結當年的仇怨,揭露真相,扼殺上一世有關父親的,那個荒謬的謠言。
可姜家當年的結局又哪裡是一樁謠言所促成,她與洛長安的姻親在先,兄長參與入權勢紛爭在後,更有洛璟的謀算,以及最為關鍵的……皇上的意圖。
姜滿闔了闔眼,掌心不經意間一陣鈍痛,是指甲硌在掌心。
入夜,比明正司的訊息先一步來姜府的,是常跟在秦讓身邊的侍從。
侍從匆匆前來,說是秦世子自宮裡回來,想請她到府上坐坐。
秦讓此時請她去,八成是為曲三娘一事,姜滿點頭應下,與他一同出了府。
世子府離姜府不近,幾乎分在燕京兩端,姜滿走下馬車時,天已黑透了。
夜裡陰雲,天上連星子也不見,天幕黑壓壓籠在發頂,好似隨時都能傾軋下來。
世子府門前卻是燈火通明。
府門前的侍衛早已識得了姜滿,見她前來忙推開門,請她入內。
姜滿踩著滿地的燈火走進去,推開房門。
秦讓與一個孩童正立在堂中,聽到動靜,二人齊齊轉過頭。
姜滿怔然一瞬。
“姜滿,你總算到了,快來,我等你許久了。”
秦讓心情很好的模樣,招呼著她坐下。
姜滿卻挪不動腳步,目光一瞬不眨地落在他身側的女孩身上。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這樣差?你瞧,我把三娘帶回來了,我們過幾日是不是可以讓她與紅綃見面了?”
姜滿的脊骨發僵,許是因夜裡寒冷,雙手也不知覺間變得冰涼。
她開口喚那女孩,嗓音也有些冷:“曲三娘?”
女孩被她的目光懾住,張張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女孩不承認也不否認,姜滿轉過頭:“秦世子,你確定,長公主交出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