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上那雙澄澈的眼,好似又看到許多年前那個,只稍許善意便能騙出她手中所有飴糖的小姑娘。
而他們經年未見,他又一次見她,也又一次騙她。
宋洄默了片刻,輕嘆一聲。
“我曾見過姑姑的棺槨與牌位,當年她離世不久後,我母親……長公主將她帶到了太康。”
他頓一頓言語,緩緩道,“當年我尚且年幼,亦沒有去過筠山,事關姜伯父我所知不多,愛莫能助。”
“但我知道,你若要重查當年事,太康或許是個好去處。”
“至於旁的,你那位未婚夫所知道的,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多一些。”
洛長安趕到山寺後的禪房時,魏澄已攜人圍了院落。
“殿下,秦世子來過,為掩人耳目,是沿窗走的。”
見洛長安走來,他迎上前稟報,“按您的意思,我們等他離開後才敢行動,並未打草驚蛇。”
洛長安頷首:“周瓷那邊如何?”
魏澄壓低聲音:“周司使今晨傳信,如殿下所料,東陽附近的礦山中,果然有偽裝成礦工,經人豢養的私兵。”
洛長安面露了然:“暫且不要動東陽的人,讓周瓷遣人多盯著些。”
魏澄應下,卻不解:“殿下早已知道徐家鎮上的兵器是秦世子命人私造,而今東陽的私兵亦與他脫不開幹系,方才他來見紅綃娘子豈不正是人贓俱獲?”
“殿下為何不命我等直接動手捉人,反倒要兜這樣大一個圈子,要見一見紅綃娘子?”
“我今日本也不是來捉他的。”
洛長安道,“我與秦讓自幼年相識,走到如今雖道不相同,我卻並不想與他為敵。”
“只是他胡搞亂搞實在有一手,私造兵器,豢養私兵,樁樁件件都是能把秦家連枝帶葉送上刑臺的死罪。秦王與秦王妃一生體面,死在斷頭臺上未免太難看了些。”
魏澄一知半解,應了聲“是”。
禪院分外安靜,院落兩側種滿青竹,洛長安推開房門。
房中坐著個女子,窗子開著,細雨不斷飄進來。
女子沒有妝點,身上也是素淨衣裳,長發用兩支式樣簡單的金簪挽起,目光流轉,正拿那雙清亮亮的眸子打量著來人。
見洛長安走近,女子起身,腰間一枚和田墜晃動,手中的琉璃串輕聲作響。
她嗓音含笑,柔聲道:“公子看著眼生,想來奴未曾在綺春閣見過,不知您是哪位貴人?”
洛長安沒應她,徑直在長案前落坐。
他看向案上收整的茶盞與高有二寸的茶盤,又瞥一眼大開的側窗:“聽風賞雨,娘子好興致。”
紅綃不在意他的冷淡,笑了笑,走到他身畔:“公子冒雨而來,也是大雅之人,興致不比奴的差。”
洛長安攔下紅綃斟茶的手,請她在旁坐下:“我今日來,想與娘子做一筆交易。”
紅綃支著手臂看他,琉璃串下的墜子撞出清脆的響:“想同奴做交易的公子有許多,公子瞧起來是個身家厚實的貴人,不知能開出多高的價?”
洛長安再朝側窗瞥了一眼:“比他的開價高些。”
紅綃面色一變:“你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