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侍女迎上來,說是青黛離府前交待提早備下膳食,如今皆已備好了。
姜滿點點頭,先行回房更衣。
她信手將披風搭在屏風上,坐在妝鏡前。
長發鋪散在後,發間飾物一件件拆下,釵環撞出幾聲清脆的響。
幾縷曾編在釵環中的長發微卷著墜在肩側,姜滿將發攏在腦後。
她望向妝鏡,忽而抬手,輕輕點了點眉心。
指腹倏然染上灼熱,姜滿的指節顫慄一瞬,眨眨眼。
她望著妝鏡,便似與從前的自己遙遙對望,她合上眼,又似聽到玉鎖墜地時的碎裂聲響。
一個有些荒謬的猜測湧上心間。
“姑娘。”
自外傳來一聲喚,姜滿垂了垂眼,暫將念頭壓下。
青黛叩門而入。
“青黛,你回來了。”
姜滿藉著妝鏡看向她,問,“如何?”
青黛走到她身旁,跪坐下來:“我已去過靜法寺,寺中人說,宋老夫人與宋小公子落腳在靜法寺多時,如今就住在寺院最深處的禪房。”
姜滿點點頭。
“她二人落腳後,京中有過宋家舊識去拜會,宋老夫人以腿腳不便,要潛心修佛為由,統統推拒了。”
青黛彎身替她拆下腰間做飾的絲縧,邊交代著,“聽那小沙彌說,宋老夫人的性子古怪,連年歲已高的舊友親自前去都閉門不見,並不是個好相與的,未必肯見姑娘。”
“宋小姐雖在當年與夫人交情匪淺,如今卻也已過世多年,姑娘何必為了認一隻帕子費這樣多的心思?”
姜滿搖搖頭,輕聲嘆息。
“青黛,你是用刀的好手,刀不沾血往往是因太過鋒利,而這燕京城看起來富麗堂皇,連長街都不染一塵,不見天日的地方卻不知堆積了多少殘屍骸骨。”
“我若始終心無牽掛不問世事,對一切都一無所知,有朝一日遭池魚林木之殃,便連自救都不知從何處下手了。”
青黛取來發帶為她束發,沒忍住輕撫了撫她的腦袋:“姑娘思慮周全,怎麼好似忽而長大了一般。”
姜滿側首,朝她彎了彎眼睛:“是呀,我當然已不是小孩子了。”
青黛哄著她,連聲應“好”。
為姜滿束好長發,青黛隨她往膳廳走,邊聊起來:“姑娘,說來方才我回府途中,還聽說了樁熱鬧事。”
姜滿問:“何事?”
青黛道:“姑娘可還記得,昨日我們入京時正撞見花魁娘子乘花車遊街?”
“那位花魁娘子名為紅綃,我今日聽聞,她如今不過十八歲,三年前入綺春閣,極擅琵琶。她入閣不過半載,便憑一手好琴技當選花魁,此後一連二載,無人能與其相爭。”
“紅綃娘子遊街拋彩花,接到拋花的人會被請去閣中坐聽一曲,故而爭搶之人不在少數,昨日那拋花落到了一木匠的手中。”
“坊間有小道訊息說,那木匠拿了拋花,不過半日便尋人賣了出去,似乎賣了有三四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