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京城羅家
謝清鈺眸光微動，沒想到平日裡看著沒個正形的人，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思，當真是令人意外。
此時，姜妙妙頂著的雖是他的面容，可不知怎的，謝清鈺恍惚間竟透過這張臉，看到了真正的姜妙妙。
她那一雙杏仁大眼，恰似靈動的鹿眼，眼眸中光華閃爍，狡黠的神情裡，七分得意，三分古靈精怪。
謝清鈺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他忽然想起幼時在禦花園見過的梅花鹿，也是這樣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似溫馴無害，實則機敏得很。
“既然你有主意，那便放手去做，至於後果如何，你不需擔心！”
姜妙妙聞言，緊握的手指倏然松開，原以為這位矜貴的世子爺會嫌她多事，此刻這擲地有聲的承諾，倒像是春風化雨，將她心頭那點忐忑盡數拂去。
“有世子爺這句話，下官便是把天捅個窟窿也不怕了。”她故意學著官場老油子的模樣拱手作揖，偏生眼角眉梢都帶著狡黠的靈動。
謝清鈺瞧著這副活靈活現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與姜妙妙分開後，他令追風駕車調轉方向，朝著羅家米鋪駛去。
這羅家是京城頗有名氣的商賈之家，世代經營米糧生意，在城南有三間大鋪面，雖比不得皇商顯貴，但卻也家資豐厚，堪稱一方富戶。羅斌身為嫡長子，深得羅老爺寵愛。羅老爺一心要為兒子謀個好前程，便想著給他娶個官家小姐，也好攀附些權貴。
可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賤。媒婆跑遍了京中勳貴之家，卻無一家願意將女兒下嫁商賈。
最後，也不知媒婆從何處打聽到姜家有個不受待見的庶女，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思登門說親。誰知夏韻一見羅家送來的聘禮單子，竟是眼睛一亮，當即應允下來。
至於羅斌這個人怎麼樣，她連打聽都懶得打聽。
對於姜府來說，橫豎不過是個庶女，若能當上羅家主母，日後讓她拿些銀錢貼補孃家，諒她也不敢不從。若是不幸死了，也不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謝清鈺坐在茶樓二樓的雅間，臨窗的位置正對著羅記米鋪的櫃臺。他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蓋，目光卻落在米鋪內那個身著靛藍長衫的身影上。
羅斌正面帶微笑地與店內的客人寒暄，他親自為客人斟茶，又吩咐夥計將上好的新米包好送上，這般殷勤又周到的做派，不管是誰瞧見了，都忍不住要誇贊幾句。
忽然，一位身著杏色羅裙的少婦款款而入。那少婦約莫二十出頭，雲鬢斜綰，腰若約素，引得店內眾人紛紛側目。羅斌眼前一亮，當即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前去。
“這位娘子可是要買米？”
他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幾分，眼角眉梢都帶著殷勤的笑意，“小店新到了一批上好的江南香米，煮飯時香氣能飄滿整個院子呢。“說著竟親自引路，將少婦帶到最好的米缸前，全然忘了方才還在招待的貴客。
店內的夥計們見狀，都低垂著頭不敢出聲。有個年長的夥計悄悄上前，想要接過招待的活計，卻被羅斌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這般殷勤得過分的做派，讓那少婦也察覺到了異樣，匆匆選了一小袋米便要告辭。
羅斌卻還不死心，親自將米包好，又追著問道：“娘子家住何處？若是覺得這米好，改日我讓人送些新到的去府上可好？”直到那少婦逃也似地離開，他還站在店門口張望了許久，方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見狀，謝清鈺指尖輕敲茶盞，眼底閃過一絲冷意。他放下茶蓋，唇角微勾，忽然有了主意。他抬手招來追風，低聲吩咐了幾句，追風領命而去。
暮色漸沉，天香樓內燈火煌煌，絲竹聲隱約可聞。
姜妙妙踏入雅間時，燕王座下謀士沈硯已端坐其中，見她進來，含笑起身相迎。
“謝世子果然守約！”沈硯抬手示意她入座，眉目間透著幾分儒雅，“王爺府中有要事脫不開身，特命在下前來與世子商議信中之事。怠慢之處，還望海涵。”
姜妙妙微微一笑，學著對方的樣子抱拳回禮：“先生客氣了。王爺日理萬機，能派先生這般心腹前來，已是給足了顏面。”
沈硯見她神色並無半點不悅，當即抬手示意姜妙妙入座。待二人落座後，沈硯擊掌三聲，不多時，珠簾輕動，一位身著杏色羅裙的女子款款而入。她懷抱一把紫檀木琵琶，行走間環佩叮咚，宛如畫中仙子。
沈硯面上含笑介紹道：“這位，便是名動京城的第一花魁——柳月姑娘。多少達官顯貴，即便豪擲千金，也難有機會見上柳姑娘一面。至於柳姑娘的琵琶技藝，更是一絕，冠絕天下。”
姜妙妙聽聞此言，好奇心頓起，目光直直落在柳月身上。只見她眉如遠山，眸若秋水，確是世間少有的美人胚子。
她暗自搖了搖頭，可惜是個女子，即使再美，對自己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柳如絮盈盈一拜，輕聲道：“奴家獻醜了。”
話音剛落，柳月玉指輕撚，靈動地撥弄著琴絃，剎那間，悠揚婉轉的《霓裳羽衣》之音，仿若山間潺潺溪流，在屋內悠悠流淌開來。
那音色清脆悅耳，時而如圓潤珍珠，錯落有致地滾落玉盤，發出泠泠聲響；時而似清泉激石，迸濺出靈動跳躍的音符，著實妙不可言。琵琶聲漸趨激昂，攀升至高潮。
柳月的指尖仿若蹁躚彩蝶，在弦上飛速舞動，令人目不暇接。音律恰似驟雨傾盆，急促而有力，又仿若驚濤拍打著江岸，氣勢磅礴。
沈硯聽得如痴如醉，整個人沉浸在這美妙的旋律之中，正當他滿心歡喜，準備拍手叫好之時，不經意間用餘光一掃，卻瞧見姜妙妙正專心致志的對付著面前那盤烤鵝，對眼前的美人琵琶竟是視若無睹。
沒想到這鎮北王世子倒是個真君子，面對如此絕色都不為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