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纓徽食言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自暴自棄。
酗酒,貪眠,性子一日日乖張。
也許終於被這都督府裡天長日久的寂寞和殘忍逼瘋了。
她記不清何時開始墮落。
但一切從李崇潤引誘她起,終於抵達了崩壞的頂峰。
纓徽靠在車壁,心想:七郎,你我結束了,你好好地活下去吧。
都督府裡倒是風平浪靜。
沈太夫人聽說纓徽病癒歸來,特意遣了郎中來看。
確認她身無宿疾,這才遣了潘嬤嬤帶著補品來探望。
潘嬤嬤站在珠簾前,回稟:“太夫人的意思是,姑娘既已無礙,不如今夜就與都督圓房吧。倒不是有意怠慢姑娘,只是如今城中正四處捉拿謝氏亂黨,實在不宜大擺宴席。若傳到檀侯耳朵裡,只怕有損于都督的聲望。”
纓徽自打回來,便已決定舍棄一切。
貞潔不過是世人賦予女子的枷鎖。
若能以此換回阿兄的生路,再劃算不過。
但她必須小心綢繆。
纓徽瞥了白蕊一眼。
白蕊立即往潘嬤嬤手裡塞了白玉珠串。
潘嬤嬤喜笑顏開,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檀州會盟在即,屆時都督必要去檀州參拜檀侯。檀侯好人妻,早聞姑娘美名,曾遣令使傳信,要都督帶著姑娘一起去檀州。”
果真如此。
纓徽心裡冷笑。
前幾日還因這醃臢事痛哭流涕。
如今在阿兄的生死麵前,反倒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她故作驚訝:“竟有這等內情,多虧嬤嬤告知,不然我還蒙在鼓裡呢。”
潘嬤嬤只當她少不更事,悉心哄勸:“若得檀侯青睞,姑娘下半生自是不盡榮華。靜安侯知此際遇,怕是也會為姑娘高興的。”
纓徽表面應和,心想:這都督府真是爛透了,合該一把火燒了才是。
送走潘嬤嬤。
便有侍女搬來浴水,為纓徽沐浴梳妝。
大半日光陰過去,莊子裡的李崇潤才艱難醒來。
裴九思頂著他陰鷙如刃的目光艱難回完話,又看了一眼端坐在側的高兆容。
見她朝自己使眼色,這才一步三回首地離去。
李崇潤揉捏額角,劍眉如籠寒煙。
偏又迷茫:“為什麼?她為什麼?”
高兆容嘆息:“大約……因為你只是七郎君吧。”
“我跟她說過!我會出人頭地的!我會給她榮耀富貴的!”
李崇潤滿目血紅,聲音嘶啞,如被激怒的小獸。
高兆容道:“也許……她不信,或者她嫌太慢了。”
李崇潤咬牙,霍得起身,將案上珠冠掃落在地。
碎葉流金般的混亂,珍珠散落開來,滾了滿地。
他攥緊拳,自齒間迸出:“我會讓她後悔的!我定要讓她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