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將手中解酒湯放到他手邊,“你喝醉了。”
寧梓謙抬起頭,看著她,聲音很低沉,“諾諾,對不起。”
沈遙諷笑,“怎麼連你也要說對不起?人人都欠了我嗎?”
寧梓謙那笑得比哭還難看,“諾諾,你曾經和我說過宋禾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我被仇恨沖昏了頭,一意孤行。明知道自己不喜歡歲歲,還娶了她,還與她生了孩子。”
“那你說對不起的人,不應該是我。是你的妻子,是因這場戰亂而被連累的無辜百姓。”
“你說的對。”寧梓謙渾身都在搖晃著,點了點頭,“你要怎麼才會原諒我呢?”
沈遙當著他的面從懷中掏出一包粉狀的藥物,將其倒入那碗醒酒湯中,看著藥粉盡數消散。
“喝了它。”
“毒藥嗎?”寧梓謙低頭看去,“喝了它,你就能原諒我嗎?歲歲就能原諒我嗎?”
“我不知道,但你知道的,我現在恨極了你。”
寧梓謙點頭,“是啊,五年過去,一切都變了,我好像找不回自己了。我好像從帶你出逃的那個人,變成了掌控者。所有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他將那碗醒酒湯抬起,最後看了一眼沈遙,“諾諾,我死後,若有能力,你可能幫我照顧上歲歲幾分。”
沈遙沉默,沒有看他絲毫,只是將視線落在花廳的繁花之上。
寧梓謙也不再說什麼,抱著那碗醒酒湯一飲而盡。
空碗落在地上碎裂開來,他眼前愈發模糊,最後看著沈遙,徹底陷入一片昏暗。
在永無止盡的黑暗過後,耳邊傳來雨水的聲響,滴答滴答,實在寒冷。
寧梓謙睜開眼,頭疼欲裂,按著額頭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
沈遙沒有殺他。
“醒了?”
寧梓謙側臉看去,沈遙坐在不遠處的案前,點燃沉香。這間似乎是長公主府的一間偏房。
他至此還不敢相信,“諾諾,你……原諒我了?”
沈遙聲音平淡,“我原不原諒你不重要。寧梓謙,那些話拿回去,對著你妻子說,親自乞求她的原諒。不管她是要留下也好,還是離開也罷,你身為男子,身為頂樑柱,就應該尊重她。”
“她是人,不是你可以隨意利用的工具。”
寧梓謙默默地定了許久,扭頭往窗外的雨絲望去。
“好。”
……
宋禾所選擇祭祀的那日沒有一絲太陽,整個天都被烏雲所遮掩。
他將此次祭臺設在太極殿下方,集合了所有的朝臣,密密麻麻卻又整齊地排列下方。
許多人都聽過白鶴的祭祀,像他們這些讀過書的人其實並不相信白鶴所傳揚的那一套理念。
相比起這種血腥的信仰,他們更相信佛,或是道。
更匪夷所思的是,以如此尊貴的長公主來祭祀,宋禾究竟在想什麼?
沈遙這日換上了一身白衣,頭發披散下來,殿內燃著清心靜氣的淡香,宮裡的嬤嬤為沈遙梳頭。
正準備為她挽發時,沈遙面無表情遞去一支梨花玉簪,“用這個。”
“這……”嬤嬤一時沒反應過來。
“宋禾從未在這上面有過多要求,不是嗎?本宮的命令,你不聽嗎?”
沈遙聲音很沉,不知為何,嬤嬤竟嚇得不行,從她手中抽去那支簪子,為沈遙簡單挽上一半的發,剩下的頭發垂下至腰間。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殿門被敲響,“殿下,吉時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