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錯誤,是上蒼見他命途順遂,予他人生的殘忍插曲。
他早該有所預料,在見第一面時就知道她是禍患,為什麼沒在當時殺了她?鐵石心腸,自私涼薄的他久已聞名,為什麼會獨獨對她心軟?為什麼在那麼多可有選擇的時候,不斷選中那個錯誤答案?
他轉過身,這才察覺,胸口的位置被人剜出了一個大洞,他最珍貴的一切都叫人偷走了,如今晃晃蕩蕩行走的只剩下了一副軀殼。
胸膛空的生疼,但他還是掐著掌心定了定神,無視周遭的所有聲音,抬腿走出了久久未出的這扇門。
守在床邊整整五日,心力交瘁到再想不得其他。
盲目的行至長廊盡頭,他忽而停下腳步,揮手將百福召到近前。
“翊王謀逆,即刻宣旨,叫王濯將軍率巍甲軍,將翊王府給我圍嚴了,敢踏出王府的無論身份就地誅殺!”
百福膽戰心驚的應下旨,心中忐忑著,卻又不敢不提醒一句。
“陛下,您之前說翊王還有人質在手,不著急動作,那烏日圖現在……”
他還沒說完,只見月洞門下籠罩在陰影裡的皇帝,眸色刺骨的冰寒,一眼瞥過來好似要將他這多嘴的立刻扭了腦袋。
百福連忙住嘴躬身,只等他一句便要跪趴在地上求饒的戰慄驚恐。
“知道為什麼叫你禦前伺候嗎?”
百福聽了連忙跪在地上,“師父擅自揣度陛下的心意,多行多錯!”
他一眼也未分來,仍是瞧著那邊的燈火通明的堂屋看得出神。
“王典幫她許多,在他眼裡朕的話都可以不聽,朕不想你也一樣。”
百福聞言連忙叩首道:“是!奴才萬萬不敢!”
他沒精打採的叫百福起身,拄在門邊的手猶豫了一下,“告訴王將軍,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強逼,若是出事第一時間護住烏日圖,切莫將他傷了。”
目下領旨退行,祈令夷抬眼,望了下對面窗紙上影影綽綽的燈光,最終還是向外走了出去。
——
病來山倒,病去抽絲。
一連三日,吉雅連晃動手腕都十分勉強,更不要提從床上爬起來去尋他人在哪裡。
這毒當真是兇猛異常,若不是先服下幾片解毒的草藥,她此刻人恐怕已經站在了黃泉道上。
這幾日以來接連的昏睡,叫她實在分不清晝夜更替,如此渾渾噩噩的沉睡多時,此刻醒來,只感覺眼前彷彿罩了層紗似的瞧不真切。
她伸出手去撥開眼前霧簾,非但沒有好轉,反倒更加昏昏沉沉的罩下迷濛。
如此來回撥弄了半天,直到床前侍候的侍女出手將她攔住。
她看不清楚來人是誰,摸著她的臉問了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不在屋裡點燈?”
那侍女好似頓了一下,隨即從窗邊拿了盞燭臺過來,明亮的燭光將兩人籠罩其中,在她眼裡這光卻好似時隱時現,像是隨時就會熄滅的樣子。
她以為有風,忙用手去將這光暈攏住,手上忽被熱焰燎了一下,她匆忙抽回手,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
原來沒有風,是她的眼睛看不到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
吉雅心沉到了谷底,想到自己貿然試毒的代價是失去光明,不由在心中苦笑這遲來的天意。
但也總比不明情況的好,至少東西還在手裡……
她忽而想到什麼,不顧阻攔的滾到地上,想要觸及近在床邊的那櫃妝臺,然而醒時分明就在手邊的高櫃,此刻再怎麼伸出手去也摸不到邊角。
吉雅登時慌了神,想到失了唯一的籌碼,父親那邊會被怎樣對待,不禁在眼前幾乎看不到的情形下猛地爬了起來。
便是燭光靠近也只能看到分毫光亮,屋子裡擺放的所有桌椅如同潛在的刀鋒,只等著她靠近予她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