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著月白漢服的異域長相在眾人之中很是打眼,想不到達日阿赤竟然也會出現在今朝的宴席上。吉雅細細思量一番,突然明白他留在盛京想必是崔氏的意思,然崔氏不知跟他有什麼關系,竟然能將五十部的人留在京中參宴。
這後邊好似還有其他事沒叫她看清。
終於到了去前面獻藝的時間,樂師上場,舞姬們皆在後場等著樂曲終了入場。
但人還沒上前去,突然好似有人與她擦身而過,吉雅平白被她撞了正要檢查舞裙是否有損,只見那回過頭來的丫鬟朝著她恭敬道了句歉,人卻直直的望著她的眼睛做了個口型。
【下場,花園。】
這兩個字吐得十分清晰,吉雅愣在當場還沒明白她到底是何用意,卻見她做了一個貼手在胸前的動作。
這個動作是漠北專有的禮儀,自舊部故去已經很久不曾見過有人向她這樣行禮,吉雅眼眶發脹,額角突突發跳,沒想到在這裡還有自己舊部的人在。
因著這件事牽連著情思,甚至上臺也慌張了一瞬,好在底下並沒有往日死盯著她的人在,倒是很快就恢複如常沒叫眾人看出差錯。
下了臺,吉雅憂心此事趁眾人鬧哄哄的下臺,慌忙鑽了出去,外邊的侍者也並不少,來來往往的倒是沒人攔她。
吉雅很快摸到了一處花園,隔著山石只聽那邊隱約有些聲音,她猶豫了一瞬還是順著假山石洞鑽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臨近湖邊的一處小亭內赫然站著一人,她半是狐疑的走上前去,卻未料到眼前這人她認識。
“東叔?”
站在亭裡的中年男子回過身來,早前蓄了滿臉的絡腮胡竟然剃的幹淨,身著圓領橘紅的漢袍,竟一點也看不出往日草原上的異族模樣。
蘇和巴東見人來了,唇角泛起笑來,快步上前將人拉住,幾個眨眼間眼角竟然紅了大片。
“公主!巴東來得遲了。”
說著就欲原地跪下,吉雅哪受得了如此大禮,慌忙將人扶起。
“東叔可千萬別這樣!吉雅如今只是吉雅,受不起您的跪拜。”
蘇和巴東往日跟父親是好友亦有親緣,兩人自小在一塊長大,既是好兄弟亦是忠臣良將,且對族中事務關心備至。當初部族被滅,一夜之間失去了王帳和大片土地,東叔悔不當初恨不得親自去前邊跟新朝拼命,無奈最後還是被父親攔下,其人忠勇孤直的性子亦叫人欽佩。
只是,他自從舊部歸順新朝就再無訊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他。而且,他如今的變化真是叫人認不出來,無論嗓音還是言行,同京城的達官顯貴並無不同,好似在不見的這些年裡徹底變作了漢人一樣。
吉雅驚異於他的變化,他也彷彿良久不見的眼含熱淚將吉雅好生瞧了個遍。
半晌兩人才收起淚眼來,終於能好好說上點話。
“吉雅,我走了這許多年沒想到還能再見你,想著你在漠北無論如何都再見不到人,沒想到能在這裡偶然遇到。”
吉雅更是好奇,問他為何在這裡,只聽他說。
“本來部族盡散我亦是飄零在外無處可去,輾轉跟著商隊來到京城,本想拼上性命也要問一問皇帝為何要屠戮我族,但人到了京城反倒一腦瓜子懵,連靠近皇城都做不到。”
他哀哀嘆著:“當初眼看著族人被屠無何奈何,到了京城更是全無指望,正在我無處藏身的時候,卻被崔氏救了一命。因著我身份特殊,他們竟也肯收留我一段時間,後來我去了好多地方做起了生意,如今已經學得些漢人的行止腔調,倒是很久不曾有人看穿我了。”
他道:“這次老夫人過壽,我提前時候回來京城等著給老夫人慶生,沒想到竟會在人群中瞧見你,我剛看到你時,還以為是自己瞧花了眼,沒想到你會在梨園舞姬的隊伍裡面。”
他說的又何嘗不是吉雅的心酸,她也不想被選進宮,可是已經到了皇城,已經叫他見過,回去是萬不可能再回去的。
吉雅眸中含水長嘆一聲。“去歲冬末的時候擢選舞姬,我被選上京來也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