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當初年少愚鈍犯下錯事,如今過了幾年也怎麼都要成長些,自然不能同當初一樣。況且吉雅現在有了夫君,絕不能做背叛他的事!”
盯著她閃淚的側顏,彎著腰的皇帝陰沉著一張臉直起了身子,本就觀不清面色,此刻揹著燭光更顯得他瞳仁漆黑,愈發像是一池幽靜的寒潭。
吉雅感受著心跳碰碰作響,卻仍不肯退步分毫。因為他無國無家,甚至還要背負罵名茍活至今,臉面與名節什麼都不剩了,委屈囫圇的傾覆而出幾乎淹沒頭頂。
她的不情願,她的尊嚴得失在他們眼中沒有半分效力,好像自己是個任人擺布的玩意。他們一步步推著她將她逼到了今天這個境地,罪魁禍首卻還想裝作從未發生。
她到了今天,怎麼也做不到再與他淺笑盈盈假意迎合,為了舊部凡事都可行,但只除了這事。
只有這一件事上,她為了自己說什麼也不能答應。
看她寧死不屈的一副架勢,皇帝亦是被她氣得胸口發堵,擰著眉連連道。
“你倒是在乎他!這麼在意一個外人怎麼不好好聽聽我說的話!”
吉雅執拗著性子直言,“他不是外人。”
這下子算是觸到了皇帝的黴頭上,他神色一凜眼神犀利。
“那這麼說我才是外人了?哼!好好……好的很啊!”
語畢氣沖沖轉過頭去,吉雅以為他要走自己也不願獨留在此,也欲起身拍門出去。
誰想到她剛站起來,身後離去的人突然回來,雙臂穿過兩腋猛地抱住她,這一下幾乎將她撞在門上,環抱著她的手掌砰的一聲拍上門板,外面的兩位宮人以為裡面出了什麼事,忙提聲來問,只聽裡面僅擱著一面薄薄窗稜,聲音如在眼前有如虎嘯低沉的叫她們退開。
慌亂的腳步聲退至再聽不見,吉雅如同被叼住的幼貓一動不敢動,任憑他在背後垂著腦袋嗅她頸側發香。
纏繞著的手臂比起當年更甚健壯有力,如同被包裹著吞入腹中,心跳一下比一下靠近,好似真融進了他身體裡面。
兩人安靜的僵持許久,還是皇帝先開了口。
“這世上就沒有你這樣倔脾氣的人,專會氣我……”
被死死纏著甚至感覺呼吸不暢,吉雅深深吸氣,感覺自己的心被他懷中熱氣燻得也沉沉跳動起來。
“陛下……”
好不容易喚了聲人,他聽著只感覺是在撒嬌,以為總算得了自己想聽的,湊過去輕撫她側臉。
“吉雅……”
此聲嘆息過後,兩人呼吸愈發交纏,吉雅死死捏著他的袖子腦海中亂七八糟的蹦出一個念頭來,若是此刻真的如了他的意,自己只怕是一輩子逃不脫被人玩弄的下場。
一個舊部公主,一個新朝天子,兩人之間還能有什麼聯系?
他此刻偶然見她一時起意,便想著逗她玩上一會兒,可日後呢?自己又是什麼身份在這宮裡活下去?
祈令夷其人反複無常冷心冷情,是顆便是捂在心裡也暖不化的石頭,她早就見識過他如何偽裝,此刻難道還要再重蹈覆轍?十七歲之前過的都是被人擺布的生活,難道一輩子也甘願繼續被人左右著過下去?
這樣想,愈發不能接受如此的現實,吉雅想要打斷他動作,在他貼面而來時攥住他的手慌亂中喊了聲。
“我想出宮!”
突兀的一聲打斷氤氳,身處昏暗的兩人都頓了一瞬,安靜蔓延在周圍直將二人吞入黑影裡去。
手臂上洩了一分力,吉雅慌忙推開他站到對面,藉著屋裡微明的燈光與他對視。
皇帝看向眼前挺直背脊的姑娘,只覺得她現在與之前大不相同。從前只覺得她像草原上一隻天真爛漫的小狐貍,如今再看,竟能從她眼裡看出些氣度和風骨。
他的姑娘好像在這三年裡長大了……
變化雖大,人卻還是一樣的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皇帝深吸一口氣,心中又癢又麻,恨她三年前悄無聲息嫁給了別人,好不容易終於把人接到了眼前,更恨她連登臺都不肯,不願再看多他一眼。
她一點不知他揭下面具時看到的面孔不是她有多心堵,更是無視他再見時的殷切期盼。從剛剛到現在,問過了族人,問過了郎君,卻一句都不曾問過他近況如何。
實在是恨啊!恨到恨不能直接生吃了她。
皇帝攥緊的拳頭在背後捏緊又張開,如此重複的反複幾次才終於壓下心中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