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進了副殿脫去鬥篷,女娘們皆圍在一旁的暖爐邊上烤火,幸好殿內預備的暖爐有好幾個,不然女娘們凍得手腳僵硬難以舒張,便是上臺也不好看。
最後進來的是教坊使,他拍了拍肩上的雪,望著殿外昏蒙的天氣啐了聲。
“什麼日子下雪不好,偏在今日下,姑娘們若是待會手腳不利索,我等可是要受罰的!”
說著已經喚了侍奉的宮人給各位姑娘們倒上一杯姜湯,熱辣的姜湯下腹人才終於精神些。
教坊使喚了正在拍面補妝的女娘們,“等下要上臺熱湯不可多飲。”
又站在眾人面前叫她們坐下緩緩腿,看著她們的動作語調慢條斯理的,好像不是幾日前逼著眾人緊趕慢趕的威脅恐嚇模樣。
“今朝來陛下面前表演,是檢驗各位能耐的最後一道關卡。展露才能是其二,其一才是重點,今日表演絕不能出紕漏,若是敢在陛下面前有誤,無論是否成心也都不用再回梨園了!”
“知我語意就好好表現,到了陛下面前得了臉,賞賜什麼的自不用說,若是得了召見更是天大的福分!到時候咱家還要仰仗各位才行!”
聽教坊使這麼說,眾人笑意盈盈的具答是,吉雅則默不作聲在旁端著姜湯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薩日娜看她滿面愁容,上前與她擠在一起。
“吉雅在想什麼?”
她笑著搖搖頭,“沒有什麼,只是感覺天威森嚴不可逆犯,皇城比我之前想的還要可怕。”
如此說倒是勾起了薩日娜對皇位上那人的興趣,她纏著吉雅非要她講一講,那人是個什麼樣子。
吉雅拗不過她,只好回憶起當時。
那時的他有些消瘦,看人時總帶著些威懾的探究感,不過笑起來沖淡了那些冷峻,她此刻回想起來才發現,在她的記憶裡,那人總是笑著的。
也正是因為他臉上總帶著笑,叫她忘乎所以毫無戒備,這才中了他的計,搭進去自己也搭進去族人……
她說不出來什麼,只好尷尬的笑笑。
姑娘們神態各異的跺跺腳開始練習,不一會兒只聽隔著門,對面沉沉的傳來一連串高呼,眾人為之一振,站起來隔著窗紙朝那邊看過去。
吉雅也無法自已的站起身來朝那邊望,隔著厚厚的窗紙,那邊燈火通明幾乎什麼都看不著,只聽眾官齊聲恭迎新帝。
懸在胸膛裡的心這時才彷彿落下去,吉雅遠遠的望著那邊,好像從這聲裡看到了他站在高臺之上睥睨眾人的神態。
只要想想就好像見了他親面似的。
接下來的時間也不知是怎麼過去的,只聽對面不斷有人齊聲恭賀,也夾雜著些許稟報事宜的聲音,但他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到,或許他到現在也還什麼都沒說。
吉雅坐回座位,手裡的姜湯已經完全冷了,她聽不見身邊人的交談,全神貫注只想聽到他的哪怕一點回應。
難道做了帝王連說話都這麼吝嗇,她等著等著,一直等了許久也還是沒察覺哪怕一絲熟悉的聲音。
各個環節終於禮畢,輪到了梨園女娘們上場助興的時候,還未出門,樂曲已經響了起來。
她們剩下幾人只能眼瞧著大門敞開來,姑娘們魚貫而出登上中央的舞臺。
吉雅悄悄的移動身子,總算從敞開的縫隙一角看到了高臺上的那人,只可惜離得太遠,這樣看過去只能分出高臺上的確坐著人,但卻看不清他的具體面容。
其實也不是多久不見,三年之間好似每一刻都能輕而易舉記起他的樣貌,如今再瞧只想看看他有沒有變化。
人走盡了,大門倏然關上,最終也還是沒能看到他如今怎樣。
吉雅端正坐姿,閉著眼聽前臺上奏出的樂章,跟著一起輕哼。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其中無她,她悵然想著,恐怕陛下早已經忘了在漠北留下的舊事,再看舞娘也只能瞧見韶顏,望不見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