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之岸有一女子,她的情郎向她許下了誓言永世不變,女子想要將自己隨身的發簪送給情郎,每過一日思念愈發煎心,於是她將全部的心血傾注在發簪之上以寄相思。
開始她用華美的玳瑁為簪,恐其不夠珍美,又綴上雙珠卻嫌不夠貴重,最後填上了玉石,才使這發簪珍貴非常玉質華然,她以為這才足夠全上自己的心意。
但是後來女子的情郎變了心,女子再也沒能等到他來,發簪也沒能送到他手裡。於是女子折斷了發簪,又用火將斷簪燒成了灰,但這樣還不夠解氣,她懷著悲切之心將簪灰也隨風揚了去。
女子向蒼天呼喊——你我之間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卻棄我而去這樣對我,要我該如何自處!
說罷,她嘆了聲:“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語畢良久,吉雅好似兀自陷入到了自己的回憶無法自拔,直到薩日娜握住她的手將她喚醒。
“吉雅,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女子最後怎麼了?她去找她的情郎了嗎?”
她聽不懂語中深意,吉雅也並不打算再給她添上一層悲傷,安慰道。
“她後來忘了情郎,自己一個人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哦……”
薩日娜點點頭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吉雅摸了摸她的腦袋叫她回去休息,自己卻輾轉反側再也沒能睡著。
她也想那女子能夠獨自活下去,可東方既白的光亮照滿大地的時候,這個悲劇也將迎來結局。
這樣寫下故事的人,想必也已經早知女子不可能活。
為了一個棄她不顧的男人連命都折了進去,吉雅自認絕做不到女子那樣,縱使經過這許多事,她也還是把自己性命看得比所謂的真情要重要的許多。
不然在經歷那些事後她也不會掙紮著茍活到現在。
接連幾天的開筋時候過去,幾人也能挑些簡單的舞蹈來練習,如綠腰舞來習其柔美輕盈,盤鼓舞用以踩點作拍,如此練習數日,三人也漸漸掌握了些韻動的玄機妙點。
其中最為在意彼此間差距的薩日託婭,一直卯著股勁誓要超過吉雅,好像自顧自要把她當成了目標,誓要把曾經的草原明珠比下去才能彰顯出自己如今能耐。
她鼓著一股勁比起兩人都要勤奮刻苦許多,練習的效果自然也比兩人要強。吉雅自己還沒想清楚要不要上臺,一直處於神遊的狀態,便是練習也不著心。教坊使見了搖搖頭嘆道:“本是個好苗子,四肢也軟得多,只是她那顆心不在此地,舞者無心,觀者也只能瞧見敷衍,她這樣的便是再多練習也上不了臺。”
卓青環聞言走近也觀了遍吉雅的練習,從她臉上已能看出的散心晃神,顯然是遊心已久。這便是卓青環不明白的地方,到了宮裡的人要麼努力向上攀,要麼一路墮落下去直至被某位大人看上,帶入深府一輩子做個玩物生不如死。被如此緊逼著,所有人都恨不得不吃不喝將技藝練到爐火純青,憑著一身本事做主自己的命運,唯有她如此消極懈怠,倒是半點沒有緊迫感。
眼看著勾提飄忽,手腕也使不上力,卓青環上前將她姿勢擺正,按著她的肩微微使力將她懸浮的肩頭按下去。
“這般不經心,你難道以為自己是漠北來的就可以懈怠至此嗎?”
吉雅哪裡敢這樣想,連連道歉,她又扶著她的手給她糾正了幾個施力的錯處。
“綠腰舞起初以慢舞開場,但並不是全場都如此輕飄無根,後半場拍子漸快,也要使出些力道來,你避著力氣自然難以加快速度。”
被她一點撥,吉雅迅速明白改正過來,白綢舞動之間隱隱有了些書中的意思,卓青環看著她才幾日間的變化之大,退至一邊似乎若有所思。
她這邊練得好,薩日娜那邊卻不見得進步。她年紀最小也正巧在孩童時期經歷了戰亂,全家都忙著生存,連草原上基本的安代舞也不曾教過她。猛然入宮,此刻學得極慢,動作更是僵硬的不行,看那甩袖如同揮斧的力道,便是一旁的教習師父也看不下去。
“你這是要把袖子撕掉嗎?使這麼大力不怕將自己甩出去?”
按袖提肩,教習師父將她的胳膊按下去好幾次也不見她擺好動作,注意在腿上便要忘了手上的動作,糾正好手上腿又直了起來。
氣得教習師父一甩袖直呼不幹了。
教坊使本來沒這許多要操心的,在她三人來之後還是頭一次受這麼多累,更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如此蠢笨,氣得一向耐心的教習師父都再教不了。
“姑姑,這都已經換了三四個師父來教,你是其中最耐心的一個,不求能登臺在王孫貴族面前表演,就只求不要給我們梨園丟臉就行!”
那教習師父瞧了他一眼,嘆息快要將肺腑裡的所有氣吐出來似的。
“不是我不教,實在是這姑娘不是這塊料,你看我都教了多少遍還是會錯,這般慢下去等她學會我怕是要作古了!”
教坊使那慘白的臉上突然勾出一絲笑來,望著門外漸漸黑下來的夜色輕飄飄的吐了聲蔑笑。
“我們梨園可不是什麼民間的教坊,宮裡一向選的可都是各行各業中最拔尖的一批人,我可不會叫一個殘次的毀了我們整個教坊司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