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只需知道,人要好好留的在這裡就行!其他事我們可是管不了的。”
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人就這麼走了,苓嬤嬤在原地想了半天也不好確定陛下是什麼意思。
第二日一大早。
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諸人皆被樓下的銀鈴聲喚醒,只聽苓嬤嬤在樓下呼喝聲遠比銀鈴響得多。
三人慌忙間爬起來,薩日娜跳下床朝門外看去,只見那群早先入院的江南姑娘們早已經收整完備,個個身著白衣外面罩了層袍子等在廊下,互相之間調笑著自有一副不啻新鶯的妙意。
薩日娜隔著檻窗嘆道,“這麼早就要起身,比起牛羊還要早上些嘞!”
吉雅聽到她的嘆聲不禁搖頭苦笑,她們這回恐怕是連牛羊都比不得,牛羊只用吃草,她們可是要幹活的。
慌忙換上昨日發下來的新衣,新衣通身潔白,腰肢袖口收的極窄,好在三人也都是纖瘦的女子這才塞得進這纖服之中。
穿好衣服,見薩日娜還沒弄好裙帶,吉雅上前為她整理,只聽身後薩日託婭擰著眉頭抱怨了一句。
“動作這麼慢,連累了我也要跟著受罰,嬤嬤早前就吩咐過,若犯了錯我與你們可是同罪!自己受刑也就算了難道還要帶上別人?”
語畢已經推開門往外邊去,吉雅深嘆一聲拍了拍薩日娜的肩膀,“別把她的話放在心裡,她本就與我不和,自然要跟著給你找麻煩的。”
薩日娜是個單純的孩子,聽她這樣說也並未往心裡去,只整理好自己拉著她往外走。
剛下樓梯還沒到底下,只見前面稀稀落落的嘀咕聲浪湧似的拍在臉上,吉雅面無表情的走下來,迎著眾人目光踏進隊伍。一共四十人大半都和這白裙一樣的纖弱皙白,身形窈窕,只有她們三個像是插進白花堆中的三支枯木,直挺挺的站著半點柔不下來。
畢竟是第一日,苓嬤嬤見她們晚了也未做什麼懲罰只叫三人下次早些,隨後聲喚宮人領著這四十位往教坊司去,今日便就要開始練習了。
已到大樂堂,只見圓形舞臺上站著一人,周遭是正在調弦的樂工,錚錚琴聲的背景下卻沒有一點說話聲,便是咳嗽也壓低了音量。
見眾人都已進入大廳,高臺上為首的教坊使拍了拍手叫大家安靜下來。
“入了院來便就是我梨園之人,言語品行皆代表我梨園之名,我不論各位是由哪裡來的,也不問出身幾何,總之既在院中皆為一體。為新朝節日慶典、皇親國戚、外邦使節等獻舞獻藝,這其中哪樣都一點差錯也出不得!咱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人缺了漏了跟不上或者出錯,挨罰的是我們梨園所有人!”
他聲音尖利一聽便知道是內監,說起話來總帶著些挑音,但在場的各位聽著卻一刻也不敢喘息,滿面凜肅的聽完訓話。
見眾人凝神的小心表情,教坊使心裡滿意的很,但還有規矩要現在立下,不然日後鬆懈禍事可會砸在他頭上。
“我有一言先擱在前頭,各位也不用費勁琢磨什麼矇混過關的小心思,不說臺前出錯的撞了忌諱直接送走,就是貴人們沒說話我也饒不了你們!出錯一次罰飯食,再出錯便罰俸祿,到了這兒還要出錯的……便別怪我無情,錯三次的再不用學習什麼技藝技法了,直接降成下等奴婢,做些擦拭洗涮的事總不會再錯。”
聞言底下的四十來人皆閉口驚嘆,繃起了神經一刻也不敢含糊。
從前是岑氏當政的時候,只傳言宮內亂的很,連梨園也成了皇傢俬養的妓坊,能進梨園的都看著容貌顏色挑選,哪有多少人真的會什麼卓絕技藝。
到了新朝,她們正趕上了新皇繼位的重要檔口,又正值大年夜快要到了,宮內急著將人培養出來以供大型典禮的燕樂舞蹈,時間緊上加緊,連吃飯睡覺都浪費時間。
如今第一步便是篩選技藝純熟的,四十人裡大概十人稱得上卓絕,還有一人更是能力超群,或躍或舞腰肢弧如彎月,形似韌柳,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剩下的就算不如 他們好歹也算得上是熟稔,只有她們漠北來的三個被剩下,教坊使甚至都沒有叫她們上臺來試。
想必他也知道三隻白毛烏雞站上臺去不好看,也就為她們免了這步。
剩下的江南姑娘們則到一邊去在木械上脅肩壓腿,三三兩兩分作一組為彼此松胯開胯,這麼一會功夫,樂師已經有撥弦為之助樂的,那領頭的嬌娘靈妙清絕在原地旋起了裙擺。
層層白紗輕韌如雲,在她舞動的同時旋作一朵盛放的鵑花,叫人遠觀如痴如醉,近看更是思緒渺渺被引進其中,隨她舞動霍然知悉何為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
三人在臺下看得醉眼朦朧,教坊使卻在這時湊了過來在幾人身後淡淡喚了聲。
“你們不去脅肩壓腿杵在這裡做什麼?”
回過頭,吉雅上前拱手有些不好意思。
“我們三人是從漠北而來,見識比起其餘女娘更是淺薄的多,這些用具從沒見過,更不知如何使用。”
教坊使聽了低頭尋思了一下,“都是要上臺的,若是陛下哪日問起你們漠北的怎麼不見,也不好說技藝不熟登不得臺,總之先學她們其他人的樣子先開開骨,瞧著你們年紀不小了,身體柔韌是最基本的要求,怎麼都要先將骨骼抻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