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鍋裡燒到一半的菜都顧不上,祝婆婆丟下鐵勺連忙來扶:“娘子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握著祝婆婆的手借力,許鶯鶯強作鎮定:“沒事,沒事。就是忽然有點頭暈,睡一下就好了。”
祝婆婆面露擔憂:“那娘子快點去躺躺,廚房這邊有我。”
見祝婆婆被她嚇得不輕,許鶯鶯勉力勾出一抹笑:“有勞你了。”
心裡揣著事情,許鶯鶯回到臥房躺下卻輾轉反側,胃裡彷彿揣了塊千斤重的石頭,一陣陣發沉,甚至有點反胃。
自澄兒出生後,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
身下溫暖的床鋪彷彿變成了堅硬的甲板,一如三年前她背井離鄉,孤身睡在泯江上船上的夜晚,透過狹窄的舷窗望著天邊高懸的明月。
明月光如輕紗般落下,清淩淩的照出她的飄零。
許鶯鶯難受的扒著床沿,竭力控制住自己紛亂的思緒。
風起簾動。
今日難得出了太陽,房間裡窗戶沒有關嚴,和暖的春風自窗外拂起柔軟的沙簾,又掃過床頭新換上的時令水果,帶起一陣清甜的果香。
香氣打著旋從許鶯鶯鼻尖飄過,驅散了記憶中潮濕的水汽。
許鶯鶯撐著床沿起身,從果盤中勾了個梨子過來放在手中深嗅了好幾下,終於覺得好受了些。
她方才險些被封岐南巡的訊息沖昏了腦袋。
江南十七郡個個富庶,與平江府同等規模的府州便有六個之多,隔壁的應天府更是鐘靈毓秀之地,光先帝一朝便去了四次之多。
江南這麼大,總不至於就剛好巡到平江府。
緩了緩思緒,許鶯鶯慢慢躺回床上,調整呼吸沉靜的闔上了眼。
或許是心神消耗太過,她不知不覺間竟然睡了過去,祝婆婆念著她先前不舒服也沒硬喊她起床,只在鍋裡溫了一碗熱粥,醒後剛好喝掉。
喝完粥剛要睡下,就看見澄兒抱著枕頭邁著小步子跑了進來。
澄兒自周歲後一直是祝婆婆帶著睡,很少晚上來尋她。
心知估計是因為白天受了驚嚇想要娘親陪,許鶯鶯面上笑盈盈的抱著澄兒上了床,心中卻忍不住懊悔讓孩子聽到那些話。
夜裡澄兒果然睡的很不安穩,像是被夢魘著一般哭了三四回,嚇得許鶯鶯眼睛不敢闔的守了一夜,第二天之間讓桐心去應府告了假。
一連告假了三四天,到了第五日早,祝婆婆一開門便看見了應清回懨懨的站在門外,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
應清回踟躕著問:“許姑娘在家嗎?”
不用祝婆婆作答,許鶯鶯已經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把澄兒交給桐心看好後走了出來,望著應清回神色如常的笑道:
“應公子怎麼突然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應清回無言許久才道:“你好幾日沒來教課,靈兒念著你便讓我來問問情況,看看你是否一切安好。”
許鶯鶯莞爾:“怪我沒把話說清楚。我一切都好,只是前幾天澄兒被嚇到了,夜裡總是睡不好驚醒,我放心不下才告假陪了幾天。”
聞言應清回似乎長出了一口氣。
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應清回眉眼間不再蘊著愁思,重又變得溫和穩重起來:
“澄兒的情況要緊,你在家中多陪陪他。只是靈兒想你想的厲害,每天都在問老師什麼時候來,上躥下跳的極不老實。”
許鶯鶯腦海中出現了靈兒活潑討喜的小臉。
剛到平江府時她人生地不熟,應夫人著實指引了她很多,靈兒這兩年接觸下來也是個很乖巧懂事的學生,許鶯鶯打心眼裡喜歡她們。
澄兒昨晚沒再夢魘,一覺安穩的睡到了天亮。
許鶯鶯想了想:“辛苦你回去後和靈兒說一聲,我明天便回去上課,還是從之前沒講完的《子罕》講起。”
應清回明澈的雙眸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