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鶯鶯下意識抬眼追逐著鳥兒的影蹤,剛剛仰起頭,便有一滴水珠落入她眼中。
瑩潤的水滴隨著眨眼的動作自長睫上落下。
下雨了。
似乎只是要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接風洗塵,綿綿雨絲自半空中緩緩落下,瞬息間將平江府籠罩在江南煙雨中,連長堤也朦朧著看不真切。
雨幕中的平江府透著和盛京全然不同的柔婉綺麗。
原來這就是江南。
許鶯鶯悄無聲息拭去臉頰上的濕痕,水洗般澈亮的桃花眼溫柔的彎起,牽起桐心的手緩步彙入人流中。
在船上折損了不少元氣,抵達平江府後她們並沒有急著購入宅子,而是先暫尋一處客棧歇下,給許鶯鶯調養身子的同時不動神色的搜尋平江府中的各種訊息。
江南自古而來便是文氣勃發之地,平江府學風之盛竟然更甚京城三分,城中三步一茶社十步一書齋,一戶人家只要能夠買的起紙便認得的字。
雖然承擔了江南近八成的貿易往來,但平江府依舊平靜溫和。
許鶯鶯最終選在城南買了一座四進的宅子。
宅子的前主是一位著急返鄉的秀才,因為不缺身家又急著要走價格定的格外公道,許鶯鶯最後以低於市場三成的價格拿下了宅子,稱得上十分劃算。
交易成交後那秀才連面都沒露便直接將房子扔給了她,連傢俱都沒帶走。
搬進宅子裡時,許鶯鶯已經懷胎六個多月了。
桐心最近一直在外奔走尋找靠譜的穩婆,沒辦法貼身照顧許鶯鶯,但將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一個人留在家裡也不妥當,索性僱了個老實肯幹的婆子幫著操持家務。
日子就這樣一點點步上正軌。
許鶯鶯的肚子像吹氣球般飛快大了起來,但身形依舊纖細的令人不安,桐心後來幹脆不在外面守夜,搬進了臥房時時守著才安心。
好在接下來一切順利。
在穩婆從盛京抵達平江府的半個月後,許鶯鶯在一個秋葉泛黃的秋日生下了一個男孩兒,取名為澄。
當晚趁著許鶯鶯睡著後,桐心偷偷在後院裡放飛了一隻信鴿,然後在數裡外的林中被守株待兔的長林一箭射下,利落的從鳥足邊取下信紙展開。
許鶯鶯産子的訊息飛快的傳回盛京,送到一位翹首以待許久的人手中。
封岐收到信後在窗前站了許久,接下來行事愈發激進。
整個盛京城頓時陷入風聲鶴唳中。
而遠在平江府中的許鶯鶯對這些風起雲湧全然不知。
剛出生的孩子半點離不得大人,前幾個月許鶯鶯幾乎是不敢錯眼的盯著澄兒,本來打算生産後就不再僱的祝婆婆因為養育過孩子被留了下來,還好有婆婆指導她才不至於那麼手忙腳亂。
好在澄兒不是個很難帶的孩子。
過了最開始幾個月後他便很少再劇烈哭鬧,大部分時候都乖巧的睡在小搖籃裡自娛自樂,只有餓狠了才會吐著泡泡哼唧幾聲。
許鶯鶯也從一開始的生疏變得得心應手起來。
時光飛快流逝。
轉眼三年過去,小小的嬰兒長成半大的幼童,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好樣貌,小澄兒在路上隨便笑笑便能勾的一眾大人心肝肉的抱著親熱,嚇得許鶯鶯不敢讓他隨便出門。
好在平日裡有祝婆婆幫著帶孩子,她還能騰出手去做些營生。
雖然離京時帶的銀兩很足,但許鶯鶯還是不想坐吃山空,在澄兒滿周歲後便去做了女塾師,給平江府富商應家的小女兒讀書識字,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繁華熱鬧的盛京城遙遠的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
刻意避開了宮中的一切訊息,每日只專注在教課和孩子身上,因此許鶯鶯並不知道最近天出了一件令天下天翻地覆的大事。
大皇子謀反逼宮殺死隆武帝,後又被舉兵救駕的三皇子封岐所誅。
經歷了紫宸殿中三請三辭後,三皇子封岐登基成為新的大夏皇帝,改元建寧,同日大赦天下。
這位平亂上位的帝王,剛剛即位便將朝中曾與大皇子密謀交往的大臣屠了個幹淨,其手段之果決令滿朝震悚,一時間朝堂風氣煥然一新。
大夏迎來了一位鐵血君王。
而春風化雨的平江府也將因此風雲跌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