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鶯鶯單薄的身子顫抖起來。
她連即將要被送至三皇子府上為妾都是由嬤嬤轉告,方才所說皆是瞎扯,如何知道文麗妃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見封岐面色嚴肅不似說笑,話音剛落便伸手要來拉她,她霎時怕的方寸大亂。
不知到底說錯了哪句話,但自知弄巧成拙,許鶯鶯低著頭,不敢再吭聲。
見許鶯鶯咬著紅唇不敢說話,封岐本就數日沒有休息好,見狀火氣愈發上湧,越想越覺得她行事可疑。
許鶯鶯容貌身段、言行舉止俱不似一般宮女,一看便知曾經受過嚴苛的教育。
可大夏自高祖後便厚待百姓,輕徭薄役,選拔出的宮女均是由父母長輩親簽了契書後才會被接入宮中。
如今百姓大多衣食無憂,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很少有人願意賤賣了親生骨肉。
一入宮門,往往就是終身不得見。
封岐眸色越發深了。
想到平江府查出的梅妃死因,他眼神冰冷地瞧著眼眶微紅的許鶯鶯,寒聲道:
“將你出身何方、家中幾人、為何入宮、又為何被送到我府上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則那後廚管事,就是你今日的下場。”
許鶯鶯聞言又怕又急的抬頭,慌忙解釋道:
“殿下,妾身對你絕無壞心。”
封岐抬手製止許鶯鶯繼續說下去,退後幾步在床沿坐下,雙手抱胸審視的盯著她她:
“既然這樣,你的字是誰教的?”
許鶯鶯無措的看著封岐。
封岐望著她的目光似要將她整個人穿透。
但只要一回憶起自己是怎麼被僅剩的親人賣入宮中,她便覺得如墜冰窟。
周圍的綾羅綢緞一夕之間變為白綾高懸。
尚未及笄的稚嫩少女頭簪孝花,悽惶地立在一眾表情哀慼的親朋好友中,望著雙親的棺木淚如雨下。
見許鶯鶯神色漸悲,卻還是一句話不說,封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著床沿,沉聲喝道:
“許氏,說話!”
許鶯鶯方才從回憶中抽離,就立刻對上封岐冷徹的鳳目。
想到封岐一聲令下那後廚管事便丟了性命,許鶯鶯又悲又怕,發紅的眼中霎時落下淚來。
淚一落下便再也止不住了,巴掌大的臉轉瞬間被淚水浸濕。
意識到自己形容不雅,怕惹了封岐更厭,許鶯鶯連忙抬起手放在下頜處,接著簌簌滾下的淚珠。
淚珠很快在掌中積成了一窪水潭,她小心翼翼的捧著淚,語不成調的解釋道:
“妾一身學問全有賴於父母教導。可惜雙親命苦福薄,幾年前便已撒手人寰,妾思及雙親一時情難自禁,還望殿下恕罪。”
封岐早在許鶯鶯剛落淚時便不自覺的身體後仰,瞧著她哭個不停的模樣眉頭緊鎖,眼神不像在瞧個姑娘,反倒像在瞧什麼洪水猛獸。
封岐盯著許鶯鶯不說話了。
許鶯鶯依舊在哭。
寬闊的脊背避無可避的緊貼著床頭,許鶯鶯晚上入睡時用的枕頭就橫在他手側。
清淺的茉莉香味悠悠蕩蕩的撲過來,半個時辰過去,封岐望著許鶯鶯的眼神已經從警惕轉為震驚。
他頭一次知曉,女兒家的眼裡居然能藏下這麼多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