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密報中的內容,徐公公面色黯淡的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兩人匆匆急行了一陣,很快便見到一座輪廓大氣的建築,朱紅的琉璃瓦在日光下好似一段綿延不絕的火帶,彷彿即將點燃天上漂浮的彩雲。
徐公公沿階踏上,神色越發緊繃。
門扉緊閉,唯有刻著貔貅鎮邪的銅環垂落。
徐公公手握銅環,三道輕緩的叩門聲過後,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門內傳出:
“進來。”
徐公公的頭垂的愈發的低。
深埋著腦袋跨進門內,尚未走出半步便有金絲碳烘烤出的熱氣迎面襲來,刺的徐公公眼前頓時一片恍惚白霧。
視野朦朧中,只能大致看到一道人影端坐在不遠處。
發絲漆黑,衣裳也漆黑,為唯有裸露在外的胸膛是一大片晃眼的白,在昏暗的房間裡顯出幾分陰森詭譎。
徐公公心下更沉,不動聲色的眨眼,待眼中朦朧消去,立刻抬眼朝那人望去。
身量頗豐的男子坐在書案後,蒼白且薄的嘴唇不悅地抿成一道平直的線,眯著一雙鳳眼涼意迫人的盯著他。
徐公公忙垂下頭:“殿下昨晚又一夜未睡。”
封岐見是徐公公親自前來,緊繃的面容略微緩和了些,聞言抬手捏了捏鼻樑,難掩疲憊的低聲道:
“平江府有急報,不得不盡快處理。”
徐公公嘆息:“老奴昨日應該守著殿下的,還請殿下容老奴今日侍候,以贖疏忽之罪。”
封岐安靜地看著徐公公跪伏的身形,靜默了片刻,而後起身繞過書案來到徐公公身前,親自躬身扶起徐公公,沉聲道:
“公公是母妃身邊舊人,多年相伴,不必言此。”
徐公公悵然:“老奴謝過殿下,謝過梅娘娘恩典。”
封岐生母梅妃早逝,如今養在文麗妃名下。
梅妃初入宮徐公公便由內務府遣派到關雎殿做事,十幾載光陰的主僕情誼,梅妃去世後,徐公公自願到了封岐身邊伺候。
自小看著封岐長大,徐公公看他如今的模樣時常覺得心疼。
若是梅妃主子還在,他們三殿下也不必在文麗妃手下韜光養晦的活了這麼多年,甚至落下個夜夜無眠,神思不穩的毛病。
即使是他這個頂親近的身邊人,有時也難免懼怕封岐的酷烈手段。
幾天前大朝會,封岐入宮卻被文麗妃強行賜下一妾室後,心情便始終不佳,昨日直接下令打死了一個手腳不幹不淨的下人,還命全府觀刑。
那慘烈到不成人形的死狀,連浸淫深宮數十年的徐公公都忍不住頭皮發麻,更別提家裡那些不夠穩重的侍女小廝,一個個吐得面色慘白,雙目惶惶。
想到這裡,徐公公想起什麼般忽地皺緊了眉:
“殿下猜的一點沒錯,那許孺人入府後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奴才已將形跡可疑的全部列明,交給長林探查底細,倒是許孺人進了荒園後便再未有動靜,舉止乖巧,連飯食都不曾要過。”
封岐駐筆,皺眉:“除了飯食,別的也沒有?”
“什麼都沒有。”
徐公公也納悶呢:“那院子夜裡跟個鬼房子似的,奴才這麼大歲數的晚上過去都怕,她一個小姑娘居然就這麼一聲不吭的住下來了。明明後廚總管是麗妃的眼線,她也不曾聯系對方。”
封岐停筆沉思。
平江府送來的密報此時仍在桌上,封岐只要一抬眼便能看見上面醒目的“梅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