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啟面無表情和他對視。
還想再調侃兩聲,眼尖地瞥到孟桓啟微紅的耳尖,聞人故見好就收,大氣揮袖,“行,不坐就不坐。”
方才有位朝臣年邁體弱,孟桓啟為他賜了座,如今椅子還未搬走,他索性坐了上去。
孟桓啟鬆了口氣,目光掃過禦案某處,眸光暗了一瞬,抬眼時已恢複尋常,平聲與聞人故說起正事。
馮家之事孟桓啟下令徹查,這越查,裡頭的腌臢事便越多,牽扯甚廣,鬧了半個多月都不消停。
他整日忙著朝政,長極宮的燈燭往往到亥時才滅,自然抽不出時間去玉華宮陪雲鏡紗,便派遣高德容去說一聲。
雲鏡紗自然不會怪罪。
她巴不得孟桓啟把精力都撲在此事上。給予的精力越多,查到最後怒火便會越發旺盛,馮家的結局也會愈加悽慘。
貼心送走高德容,雲鏡紗每日風雨不動地送湯水去長極宮,馮家的訊息也源源不斷傳入她耳中。
貪汙受賄,贓款多達百萬兩,強搶民女,草菅人命不說,甚至膽大包天到揹著朝廷非法開採鹽礦。
要求重懲馮家的摺子雪花似的飛到長極宮的禦案上,哪怕舒家從中斡旋,也抵擋不住不遺餘力的杜丞相一脈。
訊息一出,舒太後坐不住了,日日讓舒裳晚帶著參湯茶點去長極宮外候著,可惜孟桓啟一次也沒見她。
無法,舒太後只得親自去走一趟。
聽聞太後親至,孟桓啟起身,親自去迎。
“母後。”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舒太後笑容慈祥,“快起。”
孟桓啟攙扶著舒太後入了偏殿,讓她坐在上首。
視線從那幅畫上掃過,舒太後緩緩落座。
孟桓啟給她斟了茶,“母後若是單純來看看兒子,兒子自然歡迎。但若是為馮家求情,今日母後若是要白走一趟了。”
舒太後握著茶杯的手一頓,斟酌著開口,“啟兒,馮家當真不能保?”
她面露苦澀,“你表妹那般驕傲的姑娘,為了她舅家的事瘦了整整一圈,一見哀家便哭,哀家實在於心不忍。”
孟桓啟面不改色飲茶,“就算沒了馮家這個舅家,她依舊是國公府的姑娘,常遠侯府的當家主母。”
“話雖這樣說,但那終究是昭兒的血脈至親。”
孟桓啟撩起眼皮,“舒含昭一哭,母後便於心不忍,但您可想到被馮家勝那混賬糟蹋的無數個良家女子?她們的親人又該去向誰哭訴?”
“母後可清楚,從馮家後院挖出來的女子屍骨,足足有二十三具,個個都是正值芳齡的姑娘。她們本該待字閨中,由父母做主嫁個好人家,平淡安穩又幸福地度過一生,而不是躺在馮家後花園的泥土裡,生前備受折磨,死後不得親人祭拜,眼睜睜看著仇人安享富貴。”
“還有被馮家打殺的百姓,死在他們暗中開採的鹽礦裡的無辜人,這些都是朕的子民,倘若朕不為他們做主,枉為一朝君主。”
舒太後沉默許久,“啟兒長大了。”
孟桓啟:“身在這個位置,自然要為百姓考慮。”
“行。”
舒太後重重落下一個字,閉上眼,“都依皇帝的。”
出了長極宮,李嬤嬤急忙上前攙扶住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