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已經很久沒像今晚這樣慪得慌了,以前和這個兒子打電話,多的只有生氣。
他氣這個兒子成績差、愛闖禍、性格還隨了他那個死掉的老婆,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花他的錢,卻沒有一點回報。
然而此時他只覺得慪,好像有一團棉花堵在他的喉嚨裡,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
他以前都不知道這個兒子還有這渾身是刺的一面。
火氣剛爬上來,旁邊冷不丁地響起一聲輕微的咳嗽。
是女人的聲音。
陳江時也聽見了。
下一刻,陳陽硬是將火氣壓了下去,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找你還有一件事,你去我那個臥室床尾對著的櫃子裡找一下房産證,我之前放在抽屜裡,已經忘記在哪個抽屜了,好像是中間的抽屜,你從中間找。”
陳江時看了一眼陳陽的臥室。
門關著的。
他很久沒進那間臥室,也很久沒有進去打掃衛生,估計裡面的灰塵都堆了很厚一層。
他坐著沒動:“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要房産證做什麼?”陳江時問。
“不做什麼。”陳陽說,“你幫我看一下房子的總面積,要精確的數字。”
陳江時頓了一下,問道:“你要賣房?”
這句話像是踩到了陳陽的尾巴,他一下子跳起來。
“我什麼時候說要賣房了?我只是問一下房子的面積而已,問一下就是要賣房?”
說到一半,陳陽驀地話鋒一轉。
他似乎突然意識到陳江時只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態度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就算我要賣房又怎樣?我自己的房子還不能賣了?你吃喝拉撒不要錢嗎?你以後上大學不要錢嗎?不賣房哪兒來的錢給你?你上次還說要考大學,想上大學的話就別管這麼多,幫我找到房産證,把房子的面積告訴我……”
陳江時沒等對面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很快,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陳江時瞥向來電,等了幾秒,才接起電話。
對面傳來陳陽氣急敗壞的聲音:“陳江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禮貌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掛我電話……”
“我不同意賣房。”陳江時冷淡地打斷了陳陽的咆哮,“房産證上有我媽的名字,我媽不在了,她的東西有我的一部分,我不會讓你賣掉這個房子。”
說完,再次掛了電話。
他直接將手機關機。
把手機放到桌上,陳江時靜坐了有一會兒,才拿起筷子開始吃已經坨掉的面。
十幾分鐘後,他洗完碗筷坐到桌前,把揹包放到桌上,但沒急著拿出書本,而是先拉開了桌子右邊上面的第一個抽屜。
裡面放的都是些他認為貴重的物品,其中就有之前被陳陽放在另一間臥室抽屜裡的房産證。
他從紙袋子裡抽出房産證翻看了下,又把房産證放了回去,拿起放在房産證下面的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絲絨面料的盒子。
這是一個精緻的手錶盒。
開啟盒子,裡面裝著去年錢棠送他的生日禮物。
陳江時對手錶的需求不大,但也一直帶著這塊手錶,直到上個學期他和錢棠之間發生那些事,才將手錶摘下來收進了這個盒子裡。
他用拇指抹了抹表鏡,正要把手錶放回盒子裡,餘光忽然瞥見抽屜裡面多出來的……
一疊紙?
還是有著密密麻麻文字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