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精靈都戴上醜陋的防毒面具,身穿最華麗的華服,要用切實行動來證明,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精靈國度依舊繁榮幸福,慶典永遠都不會終止。
就在這股風潮下,原先因地震而殘破的建築,也被眾人稱之為接觸自然的設計美感。因災難而發生改變的一切,都被精靈強行貼上正常的標簽,好像只要他們不承認,一切就可以回到從前。
“就在自欺欺人之中,精靈們對慶典越發狂熱,甚至遠遠超過了災難發生前。”
所以在遺跡中,第一條規則便是扮演他人,不得露餡。第二條規則便是不可打斷慶典。哪怕是在遺跡中,一切狂歡都不可以停止,一切會揭露真相的事情都不可能發生。
“就在這股狂熱達到極致時,精靈族最有名的吟遊詩人薩羅,就像在遺跡中一樣,也在真實的歷史中當場宣告,母樹枯萎的真相。”塞西莉亞的語氣開始嚴肅起來,但其中的悲傷也無法掩藏。
“但和遺跡不同的是,你們不在。”
真實的歷史上,布倫丹被長老席絆住腳跟,摩爾索斯也才剛剛即位,忙於鞏固統治,甚至塞西莉亞和他們唯一的交集,便是摩爾索斯來訪的那個夜晚。
這也是塞西莉亞和他們的最後一面。
在殘酷的現實中,女王陛下沒有教皇和魔王的幫助,於是大祭司安吉爾輕而易舉就奪走了民心,女王的權威被極大削弱,哪怕塞西莉亞有心阻止,也根本喪失了權力,無人信服她。
無言的權柄皆被安吉爾收在手中,根本就沒有遺跡裡的逼宮,大祭司就在宣佈母樹枯萎真相的音樂廳,當場奪走了女王的加冕冠冕,成為了精靈國度的唯一話事人。
獻祭災星的儀式也如期舉行,那一天,沒有魔王的強勢幫助,紅發女孩被安吉爾親手送上行刑臺,紅發和烈焰融為一體;安吉爾的人祭儀式也在雨夜舉辦,成功召喚出了那個怪物。
那一晚,暴雨磅礴,祂從高空降臨。
被困在人祭儀式中的精靈終於知道自己成為了祭品,雖然他們做出了一樣的抉擇,甘願舍棄生命,強行終止儀式,但一切都已經遲了。只有塞西莉亞存活的精靈國度,獨木難支。
“不過你和遺跡裡一樣,還是義無反顧回到了這裡。”塞西莉亞憐愛地撫摸女孩的頭。
就在那個暴雨滂沱的雨夜,紅發女孩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哪怕掉入了安吉爾提前預留的逃生通道,哪怕只要往前走就可以離開精靈國度,哪怕只要多走一步就可以離開深淵,但女孩還是回到了這裡。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女孩輕聲說,“在被火焰焚燒的那一刻,我就已經體驗了死亡。我不懼怕死亡,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或許是已經直面過死亡,在經歷了堪稱最恐怖的事情後,女孩反而燃起了最後一搏的勇氣。
為什麼自己會註定死亡呢?為什麼你又要為我留下一條逃出生天的密道呢?為什麼所有人的命運都會走到這裡呢?
她不明白,所以她回來了,當場質問安吉爾。
當她選擇站在戰場,直面安吉爾的那一刻;當她選擇頂著恐怖神威,也要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母樹給予了勇敢的孩子禮物。
於是女孩的一隻眼睛變成了金色。
在短短幾天內,女孩並沒有想明白答案,所以母樹沒有給予她完整的黃金之眸,但她已經足夠勇敢直面命運,這是她應得的獎勵。
當這一隻黃金之眸出現後,剩下的一切似乎都和索蘭一行人的經歷重合了,神明暴露貪婪面目,安吉爾走向死亡,來自神明暴怒的雷擊,最後關頭現身的精靈冠冕,徹底枯萎的母樹。
但一切卻又截然不同,因為只有塞西莉亞孤獨地站在這裡。
就在最後的時刻,塞西莉亞將女孩溫柔護在身後,神明的蠱惑隔著精靈冠冕,隔著阻礙一切傷害的屏障,徐徐傳入她的耳朵。
“精靈國度就剩下你們幾人了,就連母樹都拋棄了你們,抵抗又有什麼意義?”
“精靈一族因自己的貪婪,短視,愚蠢和惡意走向絕境,身為女王,你難逃其咎。”
“你們究竟又有什麼資格,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來自神明的質問仍在耳邊回響,陰雲籠罩,雷聲轟鳴,塞西莉亞只是沉默拿起了生命之弓,像是高高舉起最後的旗幟一樣,仰起了她高貴的頭顱,義無反顧用箭矢狠狠劃過自己的脖頸,鮮血噴湧而出,浸潤了箭矢尖端。
生命之弓發出最後的哀嚎,但女王的動作卻從未停頓。
“確實,精靈一族走到如今,罪孽滔天,身為女王,我也難逃其咎,但這一代人的錯誤不應該禍及下一代。”女王仰頭,哪怕她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但她的眼中只有蔑視,絕無求饒,“但無論如何,你都無權裁決我們,決定我們的命運!”
“你要幹什麼?”高高在上神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塞西莉亞只是拼勁全力,射出了最後一支弓箭。
這支箭矢侵染著精靈族最後一任女王的鮮血,劃過躺在人祭儀式中所有子民的身體,最後的生命光芒都在此處閃耀,來自絕境的箭矢攜帶著精靈族最後的希望,義無反顧射向了母樹。
砰——
生命在此刻交彙,就在神明絕望的怒吼中,精靈族全部的生命,都被轉移到了枯萎的母樹中。
生命之弓,精靈一族傳承至今的兩件神器之一,當弓箭射中目標時,目標身上的生命力會被無情吸取,轉而反哺精靈一族,為精靈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