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麼說,但黎忻目光從同樣睜大眼睛的白巫身上掃過,卻不再有試探的意思。
腳下的黑色凝聚成一把椅子,他看都沒看的直接坐下,最終朝垂著眼的男人開口:“我大概知道這份力量是從哪來的。”黎忻幾乎一字一頓:“那枚石頭。”
聽到這句話,顧的眼皮顫了顫,直到在一片死寂中聽到黎忻不明意味的驚嘆:“你們可真夠大膽的,需要我誇贊一下能源部的技術水準麼?”
最後的底牌徹底暴露,就算顧沒有準備用自己那少的可憐的異能的做什麼掙紮,卻依然感覺到了久違的難堪。
可那個明明坐著卻依舊居高臨下的人卻不在言語,他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厭惡,只有一點難以形容的——興趣。
像在看隔離箱中被精心圈養的奇異物種。
顧意識到異能者身份的暴露讓他在這場“談判”中失去了最後的主動權。
先不說黎忻,白巫可以對在權力鬥爭中失敗的普通人展露一點同情,但如果是異能者,那就是截然相反的量級。
如果他不能展現出價值,那麼這次將不再有任何倚仗。
撥出一口氣,他側頭對上黎忻似笑非笑的神情,最後閉了下眼:“你真的很想殺我。”
“是啊。”黎忻沒有否認,他的手上此時把玩著一枚很小的木錘一樣的東西,聞言隨口回答:“雖然我到現在的選擇依舊不變,但你可以試試看。”
說完他微頓一下,笑容有些惡劣:“總得來說,我傾向於給人垂死掙紮的機會。”
當再次抬頭時,輪椅上的人已經恢複了最初的平靜。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面接觸灰鴞,但已經切切實實感覺到危險。試圖激起同情或者引導暗示在他面前全部無用,甚至會讓自己越輸越多。
那麼,擺在面前的只剩了唯一一個選擇。
“中心大樓傳來訊息,古知快不行了。”顧盯著黎忻的眼睛,緩緩開口:“但那個危險的女人跟了進去,我傾向於她會有別的動作。”
黎忻挑了下眉,沒有打斷。
“最新訊息是,從我這裡派去的兩個‘研究員’咬定古知的病由異能引起。”他扯起一個冰冷的笑容:“但真相我最清楚,那是vx013。”
熟悉的名字,黎忻在昨晚剛剛看過一份祁微諾傳過來的資料。
“你們把它偽裝成了安神香之類的東西投入了某間房的迴圈系統吧。”回憶著檔案上的內容,黎忻淡淡回答:“它和蛋殼同源,因此也不會被攔截,不得不說就隱蔽性來說非常成功。”
眯了下眼,黎忻不由笑了:“它的本體就在下城區,但你們似乎並不清楚它本身的來源。”
沒料到他連來源地都找到了,顧這次終於挫敗的露出苦笑:“時間確實久遠,那是上任、甚至上上任能源部負責人掌握的資訊。而在顧林死後,那些資料被焚毀了大半,相關知情者也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早就無從考證。”
“原本按照我們的計劃,古知一死,以亞爾斯在軍部的身份,再加上議會上我們的支持者,以及我本身的顧林基因,想成為下任最高負責雖然麻煩但並不困難。”直到再無翻盤的可能,他幹脆完全攤牌:
“但那個女人的出現和古知身邊那個古怪的異能者就已經麻煩,再加上……”
他的話沒說完,只是目光落在黎忻身上,扯了扯嘴角,自嘲的轉移了話題:“也許我本身只適合做一個吉祥物。哪怕異能者的基因,無數次基因調配後的‘完美基因’卻連一副健康的身體都沒得到,更別說顧林和亞爾斯理想中的完美繼任者。”
“現在亞爾斯失蹤,桑女士以及部分合作者在得到訊息後更是直接放棄了我,留下的那些也只不過是觀望。”他笑了笑,眼底帶著嘲弄:“現實的可怕,但也真實。”
說完他重新看向面前臉上始終不鹹不淡的男人,終於開口:“但我依舊留有價值。”
黎忻眯了下眼,卻沒有打斷。
“雖然你做了這麼多,我能看出你並不在乎、甚至厭煩那個最高的位置。”顧篤定的開口:“雖然到了現在,但你依舊沒有完全決定下代替你走到那個位置的人選。”
轉動錘柄的指尖頓住,黎忻意味不明的開口:“怎麼說?”
“白巫說過你們想尋求改變。但此時身處那棟大樓裡的人我都調查過,要麼資歷不夠,就算被推上去也不可能站穩腳步;要麼志不在此,或者根本沒有那個決心。”
這次,黎忻的目光終於正色下來。他平視眼前這個半邊身子步入死亡卻依然試圖謀取一線升級的人,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但我可以。”他轉動著輪椅,一字一頓:“在最初,就算你想要一個站在幕前的提線木偶,我也有足夠的經驗。”
長久的對峙過後,黎忻後靠上椅背,很輕的眯了下眼:“聽起來不錯,但你這麼做是想要什麼?”
“這枚石頭。”
他捂住心口位置,按在那枚無時無刻給他帶來無盡痛苦,卻又被無數人給予希望的東西,沒有絲毫猶豫:
“既然我不再需要用這虛無縹緲的希望拴住什麼人,那麼請幫我擺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