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
“你後悔過嗎?”那道聲音聲音穿過過去與未來的夾縫向他發問。
而立於審判中心,神明的脊背卻依然挺直,連語調都未曾變過:“你指什麼?”
我們詛咒你!
“那場天譴。”它說:“那是一切的開端,也許我們不必如此極端,他們也只是犯了錯的孩子。”
它本以為這個問題會讓祂猶豫。
可房間中心,作為面臨指控的當事人,鬱宿珩注視著鏡子中一刀剖開胸腔的自己,看著那枚在胸腔中跳動的,不知具體何時變為雙色心髒在分離的過程中所滴落的漆黑,也聽著耳邊依舊回響的詛咒和怨懟,卻眼都沒抬的一字一頓:
“我不後悔。”
咔噠!
伴隨著他的答案,鏡子裡的人忽然朝他揚起一個看不出意味的笑臉。
胸腔處猛的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可鬱宿珩的身形沒有一絲晃動,依舊冷漠注視著鏡中那幾乎要撕裂到最下方的肉塊,就好像事不關己。
“我恨你!你根本不配成為我們的神!”
耳邊的虛幻聲愈發清晰,有一瞬間,鬱宿珩甚至沒能分清身處何地。
“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掩蓋你的過錯了嗎!?做夢!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自私!因為你置身之外的態度導致了現在的一切!”
“我們詛咒你!千萬亡魂因你慘死!你必將在詛咒中死無葬身之地!”
一切都是因為你!我恨你!
鬱宿珩平靜的聽著,當他閉上眼睛,眼前僅剩無盡血色。
這些聲音伴隨著他穿過無數歲月,其實裡面不只有最初那些神裔的,還有之後一次次新紀元開啟之前,所有的絕望吶喊。
由於最初的暴政者與貪婪者被神明收回一切特權並親自處決。神力的直接介入導致平衡缺失,規則不得已開啟第一次神戰,以消解殘餘的波動。
本以為消去那些也許本就不該存在的“特殊,「世界」受罰並被規則剝奪大部分權力,一切都將重新走向平穩。
可直到第二次新紀元前夕,被規則默許放出的鬱宿珩於哭嚎與憤慨聲中看著那高聳著的,新的“高塔”時,第一次陷入懷疑。
從內戰與暴亂,再到擴張與掠奪,第二次新紀元就這麼在完全脫離神明幹擾的情況下洶湧而至。
自登神後一直陷入靜謐與沉睡的「命運」於此蘇醒。祂注視著「世界」的眼睛,於無盡憂鬱中保持沉默。
再之後,鬱宿珩在人群中見證了一次又一次的崩毀。
無盡的憤慨與詛咒準確落入神明的耳畔,盡管連咒罵的人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在向誰發洩怨恨。
思緒回籠,鬱宿珩看到一雙雙血淋淋的手從下而上死死抓住鏡中人,充滿怨懟眼睛透過鏡子盯著外面始終保持沉默的自己,一遍一遍重複:
我詛咒你!
我恨你!
咔噠。
心髒又一次開裂,鬱宿珩看著鏡中僅剩的殘餘緩緩閉目,毫無期待的等待著早已知曉的結果。
然而下一刻,他居然在無盡嘈雜的憤恨之中,清晰聽到了熟悉而散漫的笑意。
他說:我愛你。
猛然睜眼,鬱宿珩發現鏡子中那個鮮血淋漓的自己已然消失,只留下那個依舊帶著漫不經心的好看笑容,彎起眼睛注視著自己的男人。
這一瞬間,鬱宿珩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上城區的那座陽光房。
那時黎忻總喜歡在他拎起那隻把花房弄得一團糟的傻貓時,忽然看著他笑著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