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難以察覺的鯨魚最終撞上杯壁,然後徹底化為細碎的粉末。
確實是他留下的那杯酒。
確認這東西的來處,黎忻看向對面,發現玩家面前並沒有這杯詭異的藍色液體。
然而這未必是件好事……
“不同”在這種要求信仰極致同一,等級劃分嚴密到幾乎苛刻的地方,只意味著危險。
不過……在這張桌上“不同的”其實不只是他們。
感受到手掌落上肩膀的力度,黎忻側頭便對上了正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渾濁雙眼。
黎忻沒主動詢問,只是垂下對視的眼眸耐心的等待。直到半響後,老者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向眾人介紹:
“今晚參與到我們之中的不只有這些千裡迢迢而來的客人,同樣也有我們優秀而虔誠的話事人先生!”
頃刻間,黎忻成為全場焦點。
然而與現實不同,這裡沒有任何人鼓掌,也沒有慶賀或者調侃的討論,一切都靜的令人不安。
數道情緒不同的目光在沉默中盡數落在身上,無言的審視足夠逼瘋許多人。
然而這對曾出入過無數會議和宴會,每天任人打量的「灰鴞」來說,卻根本不痛不癢。
這些把情緒直勾勾寫在臉上的好奇和嫉妒在他看來甚至還比不上上城區宴會時,那幫捏著鼻子同他談交易的老東西感情充沛。
畢竟他們是真的很想弄死他。
老者根本沒在意場上蔓延的古怪的情緒,自顧自將黎忻桌前的酒杯端起:
“多麼澄澈的顏色。”
他注視著杯中清透的灰藍感慨,可黎忻沒錯過他言語中一閃而過的譏諷。
“來吧,孩子,神明已經確認了你的虔誠,可這還不夠。”
將酒杯遞給黎忻,老者忽然換上了唱詩一般的口吻,表情沉醉,可黎忻垂著眼眸,只覺得就這幅破鑼嗓子還不趕不上游戲開場時那個小姑娘。
看,把神明聽的臉都木了。
作為在場唯一有發言權的鬱宿珩,他此時正面無表情的思考人生,而他身邊的孤魂則一臉牙疼,看起來已經把這輩子所有的傷心事全想了一遍。
可老者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靈魂於神明的恩典之中得以洗淨,成為我們中的一員,可作為神明眷顧的孩子,我們需要更多的靈魂脫離汙穢,落入祂的懷抱。”
對一眾詆毀一無所知,他滿意望著白衣的孩子們崇敬而虔誠的臉,直到對上一排清一色顫動的白色頭頂。
老者:?
吟唱的聲調詭異的卡了殼,老者狐疑盯著面前被袍遮的嚴嚴實實的頭頂,然後緩緩皺眉。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說什麼,就被身邊響起的聲音打斷:
“請您繼續,我的老師。”
黎忻端起酒杯,帶笑的聲音中帶著和那些白衣孩子們一樣的敬重,奉承的話張口就來:“您的唱詩讓我受益匪淺,我無比期待在您的指引下步入我們理想的……世界。”
最後兩個字帶著幾不可查的重音,鬱宿珩下意識抬眸,可那張臉此時被面具遮掩大半,讓他無法看清任何痕跡。
黎忻一直注視著老者溝壑縱橫的臉,他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卻並沒有回頭。
因為眼前這個老頭同樣也在觀察他。
那目光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審視與驚疑,可黎忻的姿態依然從容,黑色的眼睛中只能看到很淺的笑。
“老師?”
這次,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老者忽然笑了,嘶啞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