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路過二層,黎忻朝昏暗的長廊看了眼。
這裡明顯沒什麼設計感,搞得和酒店走廊沒什麼明顯區別。
試著扭了下就近的把手,不出所料的上了鎖。
“來……”
虛幻的聲音又一次貼著耳邊響起,帶著明顯的催促。
叫魂似的。
黎忻嘖了一聲,但還是放手向上走去。
踏上三樓,又是風格突變。
帶鎖的鐵質柵欄門攔住去路,透過這扇門,黎忻不由想到了某位院長的底下室。
可見變態們的審美倒是非常同一,都是“純獄風”的忠實愛好者。
“這裡……”
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不再貼近耳邊。
黎忻清楚聽到它從門後傳來,帶著說不清的急切。
順著聲音的牽引,黎忻眼前恍惚一瞬,居然已經站在了門內。
濃鬱的玫瑰香氣率先侵蝕感官,隨後是徹頭徹尾古典風格的室內佈局。
厚重,繁複,典雅,帶著矯揉造作的儀式感,宛如被帶進古老的油畫。
夜間的冷風掀起帷幔,冷冽的月光照亮了窗邊的影子。
那是一個過於纖細的影子,身上卻穿著繁瑣複雜的古典衣裙。它端坐在那裡,明明沒有任何五官的臉上卻能清晰感覺到它正溫和的朝來客微笑。
這一刻,黎忻忽然理解了為什麼有這麼多人痴迷於此,不惜為這麼一個危險的木偶拋之一切——
因為這確實是一種超越人類認知的美感。
它無關性別,無關技藝,是一種沖擊感官的,難以言喻的吸引。
看到這一幕,黎忻愣住了。
但卻並不是因為眼前這具超越人類藝術巔峰的木偶。
而是另一個,哪怕僅存在模糊的回憶之中,卻依然驚豔到難掩悸動的場景,在這一刻與之重合。
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地點,只知道劇烈的疼痛和額角的血痕模糊了視線,似乎還是幼年的他平靜的從殘垣斷壁中爬起,然後被地平線升起的天光吸引。
然後……這個對趨近死亡的傷痛都毫無反應的孩子,卻在那一瞬間,瞪大了雙眼——
廢墟中心枯萎的巨木之上,一道灰白色的身影迎著驅散灰暗的天光,倚靠在枝杈之上,淺金色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映的近乎透明。
他背對著光亮,居高臨下的俯瞰整個混亂一片的世界。
明明那張精美到不似常人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極了……那些人不惜用一切惡毒句子日日咒罵的,對人類苦難視而不見的神明。
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這個看起來置身事外又高高在上的人,正在同這片早已開始崩壞的土地一同走向死亡。
悲壯,神聖……卻又美得讓人不顧一切的想要去抓住。
這是一場未被記錄的意外。
在神明與規則的視線死角,一個年幼的人類窺探到了世界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自此,再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