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名字,習禮笑了下,語氣是難得的調侃:“躺在家裡生悶氣呢。”
柏婪聞言也笑了笑,之後便沒有再問什麼。
兩人在監控室一直呆到傍晚,看著一波又一波隊伍走上月光橋,隊伍看著並不算密集,但統計結果卻很驚人——截止19點,竟足有74萬人進入了黃昏國。
與此同時,世界各地都湧現出了支援破曉行動的組織,他們自發地遊行、演說、舉行活動,又將輿論推向新的高潮。
今夜註定是個無眠之夜,一些人走上橋,爭分奪秒地將靈魂帶回,更多的人輾轉反側,在猶豫和糾結中不安地睡去。
可就在這一切向好之際,第一例死亡出現了。
阿斯南部一位士兵在護送引渡靈魂的平民受到一隻獸人的偷襲,胸口被利爪劃傷,流血過多致死。
獸人立即被其他軍人射殺,受到驚嚇的平民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引渡靈魂,那支小隊只好退回。
沒人知道那獸人為什麼這樣做,早上習禮跟柏婪談到這件事時,語氣裡滿是無語:“那支小隊就是出發去他的部落,準備救他的同伴的,鬼怪也有反社會嗎?真是不理解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
柏婪也嘆了口氣:“不是所有人的行為都靠理性和利益驅動的,愚昧和怨憤會讓人變得不可理喻,這種只是極端個例,就像人類中也會有人不顧那百分之二十三的死亡率,不顧真相,硬要和鬼怪拼個你死我活一樣。”
柏婪一語成讖,盡管軍隊已經盡力封鎖訊息,但死去計程車兵隸屬於華夏一區,他的父親是一位中校,也恰好是個破曉行動的極端反對派,不顧性命也要將兒子被鬼怪殺死的訊息散播全世界。
隨著這件事的發酵,一些反對組織也漸漸出現,雖然由於時間較短,無論是支援派還是反對派都無法聚整合太大的規模,但已經一定程度上影響輿論。
但奇怪的是,距離合併只剩一天,明明士兵死亡的訊息已經傳播,進入黃昏國的人卻只增不減。
柏婪有些奇怪,他今天早上慣例獨自前往黃昏國引渡鬼怪,卻發覺周圍的人竟多了不少,橋上幾乎都有些堵塞了。
直到聽見旁邊一家子志願者的交談,他才明白了原因。
他以為在之前經歷的那場戰爭中,人們感受到的只有對鬼怪的恨與怒火,但其實對於普通人來說,大家更多感受到的,是戰爭本身的可怖。
盡管有著百年的錘煉,但人類終究是熱愛和平的種族,沿著血脈追溯上古,人類渴望的一直都只是日落而息的寧靜。
可是戰爭摧毀了一切。
硝煙、炮火、鮮血、死亡……
夜晚閉上眼,親人血肉模糊的殘肢就在眼前,早晨望著升起的太陽,腦中卻只有一具具正在燃燒的焦屍。
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為他人的死亡流淚時,也在祈禱下一個不會是自己,人類本性中美好的部分漸漸湮滅,不堪的惡念在穢土上生根發芽。
慢慢地,人們甚至開始沒那麼懼怕死亡本身,而是怕死得太痛苦,也怕死前經歷的景象太慘烈。
終於,隨著真正的戰爭臨近,被暫時遺忘的那段黑暗記憶漸漸蘇醒,戰爭的恐怖終究勝過了殘留心底的怨恨。
截止合併日前一天早上七點,進入黃昏國總人數足有一百三十萬,只死了一個人,對比五分之一的死亡率,這幾乎算不上危險。
金止戈趁熱打鐵,多次強調將合併日後鬼怪即將變成無知無覺的行屍走肉這件事,抱有僥幸心理的人們也慢慢意識到一件事——如果有和平的機會,誰又願意直面鮮血和死亡呢?
距離合併日只剩一天,全世界的人們終於認清了現實,各區軍部也終於發布了相關通告,世界各區的一百座月光橋無一不爆滿,有的甚至排起了長隊。
一個又一個人類進入黃昏國度,與鬼怪雙手交握,一個又一個漂泊的靈魂,就這樣,在一聲聲我相信你中,被帶往了新的故鄉。
破曉計劃發展得比預想中還要順利,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一個最致命的問題。
——太晚了。
按照目前的發展,如果提前一個月,甚至一週知道一切,人類一定能將所有鬼怪都帶來蔚藍星球。
可現實是,只有三天,短短72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