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婪想到這裡,胃中忍不住一陣翻湧,下意識望向無野,卻見他臉上已經徹底失了血色。
“周司根本不是為了什麼別的靈魂獲得新生,他就是個怕死的廢物。等我終於聚集了自己的力量,想要從周司手裡救出夏鯨時,一切都晚了。”
周願說到這裡輕輕吐出一口氣,似是想要吐出胸口經年的淤濁。
“夏鯨說,她已經沒有未來了,為了不讓其他誤入黃昏國的人類重蹈她的覆轍,她拜託我建造了這座海底監獄,我們會在周司發現那些誤闖進來的人類之前,將他們帶到這裡,洗去他們的靈魂記憶,確保他們不會再回到這座吃人的國度。”
聽到這裡,柏婪終於恍然大悟。
這座海底監獄看似是在懲罰折磨人類,最終的目的卻是想要鬼怪的性命,這邏輯一直讓柏婪覺得奇怪。
可如果這座監獄是一個被鬼怪背叛的人類要求建造的,一切就說得通了。
“現在,你們知道這座監獄存在的原因了,柏廉,我聽說你差一點就被周司抓住,成為下一個……你應該是最有體會的,對嗎?”周願像是某個慈愛的長輩,女性軀殼讓他原本溫潤的氣質更加突出,就連勸誡也像是安撫。
見柏婪表情無動於衷,她又轉向無野。
“不要再掙紮了,沒有結果的,小野,柏廉留在黃昏國度,是不可能有好的結局的,離開是唯一的途徑。”
“你也不願意,看到他變成你母親那樣吧。”
最後一句話如石破天驚,震得無野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周願說完便離開了,似乎也沒非要一個結果,柏婪看著無野,不安地牽起了他的手。
無野轉頭看他,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安撫地吻了下他的頭發,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沒事,別擔心,哥哥。”
無野說別擔心,柏婪就無條件相信他。
相擁而眠的夜裡,身上的傷還是很疼,可聽著熟悉的心跳聲,他還是安心地閉上了眼。
可第二日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說著絕不妥協的愛人,怎麼就出現在了那座高塔上。
甚至沒有更多的告別,無野僅僅只是說了一句再見,便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
這已經不僅僅是妥協的程度了。
這是拋棄。
這是背叛。
金色匕首刺入胸膛的一瞬間,與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起襲來的,是一個奇怪的對話方塊——
【你無法相信這一幕,你知道你的愛人看著清冷斯文,實際卻比誰都要堅強,躍入水中的那個懦夫,絕不會是你的愛人。可你又有些動搖,因為昨日周願的那些話實在太有力量,你不確定會不會無野真的因為一瞬間的動搖而……】
【那是我的愛人。】【那不是我的愛人。】
直到對話方塊出現的剎那,沉浸於故事中的柏婪才猛地回過神,想起自己其實正在經歷的,只是一個逼真的廣告。
然而他卻並不費心要選擇什麼,因為他有一種無比確信的預感,無論做出哪個選擇,這個廣告,他都失敗了。
柏婪很少失敗,幾乎屈指可數,可心底莫名就有個聲音告訴他。
就算再來一次,這個廣告,他也永遠都通關不了。
拿出早就備好的保命卡,不敢再多看哪怕一眼那溺斃於藍色光影裡的身體,柏婪逃也似的退出了廣告。
眼前一陣暈眩,意識陷入陸離光影時,耳畔隱隱傳來仿若嘆息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