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願意負擔帶新人的風險,柏婪只好又等了兩天,等到耐心幾乎消磨殆盡時,那個一開始帶柏婪去宿舍的瘦高男生站了出來。
男生叫無野,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性子有些冷,心腸卻挺熱。
柏婪和他對完進廣告的時間後就想要離開,沒想到看起來冷淡的男生竟開口邀請他去家裡坐坐。
柏婪婉拒了兩句,男生聞言並不開口多勸,只睜著雙小狗一樣濕潤的眼睛,有些失落地看著他。
柏婪吃軟不吃硬,想了想左右也無事可幹,便改口點了頭。
無限廣告裡的時間似乎總是走得飛快,柏婪在盛夏第一次遇見鶴厲,轉眼卻已經入了冬。
兩人離開公司時,正好趕上了初冬的第一場雪。
無野似乎很是喜歡那漫天的白,在大門前緩緩停住了腳步。
柏婪跟著停下來,看見無野仰起頭,一片雪花飄飄搖搖,降落在少年清淩淩的眼珠上。
無野依舊無知無覺地望著天,任憑冰雪在眼中融化,最後變成一滴多餘的水珠,悄然滑至眼角。
“無野。”柏婪沒忍住,皺眉喊了一聲。
無野聞聲回頭,柏婪原本想提醒他擦幹雪水,卻忽地愣了神。
素色落滿肩頭,少年幹淨的眉眼在此刻顯得格外純粹,頰邊卻忽然劃過一滴雪淚。
像一孔不合時宜的空隙,洞開完美而純淨的皮囊,露出其間無人可窺的瘡疤。
柏婪心髒猛地下墜,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將他釘在原地,無野卻反倒回過了神一般,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
無野徑直穿過馬路,轉身時才發覺身後的人沒有跟上,於是再次停住,喊了柏婪一聲。
“柏廉?”
明明隔著嘈雜車流,柏婪卻因為這輕輕的一聲而顫慄了下,他皺起眉,複雜的目光落到無野臉上。
兩人隔著雪幕遙遙對視,半晌,柏婪微不可查地後退了一步。“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事要辦。”
語罷,他飛快地轉身離開,甚至沒有等無野回答,只留下了一個匆匆的背影。
馬路對岸,無野只是靜靜看著柏婪離去,眼中無悲無喜,死寂得如同一具曾被大雪埋葬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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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見面是兩天後,約定進入廣告的日子。
見到柏婪時,無野十分自然地打了聲招呼,看起來並不介意前日柏婪的匆匆離開,甚至還沖他笑了下。
柏婪卻看起來有些沒有精神,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兩人在莫名微妙的氛圍裡進入了廣告,熟悉的播音男聲響起,內容卻和以往不太一樣。
【本廣告已經廢棄,下面進入探索模式,通關條件改為解鎖海底的秘密。】
柏婪在疑惑中睜開眼,第一感覺只有一個字。
黑。
眼前空無一物,四周也靜謐得如同墳墓,無邊無際的黑吞沒世界的一切,不只是視覺,其餘五感彷彿也陷入沉寂。
時間都彷彿因此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柏婪終於從無邊的黑暗裡回過神,大著膽子伸出手,向四周摸索起來。
他察覺到自己此刻似乎正處在一個極為逼仄的環境中,四肢沒有被綁縛,卻因空間的狹小而動彈不得。
柏婪覺得自己好像一塊被裝進罐頭的午餐肉,嚴絲合縫到用刀撬都撬不出來。
他繼續向前摸索,發覺面前似乎有許多儀表盤一樣的東西,他嘗試著撥動一個個凸起的按鈕,心中緩緩升起一個猜測。
突然,伴隨著一道清脆的咔噠聲,柏婪面前猛地亮起了一道強光。
柏婪被刺得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卻被面前的景象驚到下意識貼緊了座位。
一張巨大的猩紅大口就在距離他不足一米的位置,細細密密的牙齒布滿口腔,每一顆都崎嶇而尖銳,彷彿一根根泛黃的象牙長矛,深深插在面前深不見底的,黑洞一般的口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