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人們口中的,花街柳巷。
眾人聞言都覺得荒謬,一座帝王墓,怎麼可能建在花街柳巷的深處?
但柏婪卻像是早有預料。
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
神女,本就是娼妓的別稱。
他看著破敗的街道,想著這裡曾經的模樣,忽然轉頭對沉默許久的阿遊道:“神女和公主,根本不是一個人,朱商愛的,一直都只有神女,對嗎?”
看著阿遊突變的臉色,柏婪心中瞭然,故事的最後一頁也終於有了結尾——
阿別是商賈之女,自幼與對面的屠夫之子朱二一起長大。
雖說兩人都是地位低微的商人,可商人與商人也有不同,阿別的父親掌管著皇城最大的酒樓,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而朱二的父親朱大則守著那巴掌大的小鋪子,辛苦一日,也只能掙得幾枚沾油的銅錢。
阿別的父親總是勸女兒離滿身血腥味的朱二遠一點,阿別卻總是陽奉陰違。
那朱二生得白淨胖乎,性格也和一身皮肉一樣溫軟,常受左鄰右舍的惡霸要挾,若她不護著,恐怕早就被那群人欺負死了。
朱二也知道這周圍只有阿別對他好,可惜他嘴笨,只好每天變著樣地送玩物、送吃食,送所有他覺得好的東西給阿別。
阿別照單全收,尤其喜歡朱二為她摘的桃子,朱二為了送她最鮮嫩多汁的,總是爬到桃樹最頂端,那笨拙又努力的模樣,阿別看了常常覺得可愛。
直到桃子的季節馬上要過去,桃子少了,樹枝也變得幹枯脆弱,朱二照例為阿別摘桃,卻因身下樹枝斷裂而墜落。
朱二摔斷了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卻是阿別,朱二顧不得腿上鑽心的劇痛,反倒開始心疼阿別哭紅的眼。
他不會安慰人,只好伸出手,輕輕拂去阿別眼角的淚。
日光從桃樹的縫隙間灑落,在少女沾濕的睫毛間跳躍,跳著跳著,便跳進了少年的心底。
那一日起,朱二不送吃食了。
他開始送花、送首飾,送所有和阿別一樣美麗的東西。
他知道阿別喜歡詩,就偷偷求私塾裡的先生教他詩詞歌賦,沒想到他竟真的天賦異稟,很快精通三言五律,便迫不及待為阿別寫詩。
初時,那詩和朱二一樣笨拙含蓄,阿別卻贊不絕口,大表喜愛。
後來,那詩詞愈發行雲流水,愛意也逐漸深厚到無法掩藏。
直到一日,阿別捧著厚厚一摞詩詞,逼問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朱二一直軟弱退縮,那一次卻忽然大膽起來,阿別被他露骨的愛意驚到,朱二已準備好迎接拒絕與嘲弄,卻不想阿別撲哧一聲,竟然笑了。
“笨蛋,我已心悅你許久啦。”
兩人青梅竹馬,過了許久的好日子,直到阿別到了出嫁的年紀,朱二卻沒有求娶她的資格。
於是,原本胸無大志的朱二,決定去考取功名。
臨行時,他對阿別說:“好阿別,你等等我,待我金榜題名之日,便是我登門求娶你之時。”
阿別含淚笑著點頭,兩人依依惜別,只為了更好相守。
卻不知這一別,竟是永別。
寒門難出高官,朱二隻得日日挑燈,廢寢忘食,以至於瘦了許多,也俊朗了許多。
他原本不抱希望,誰知那日,番邦王子忽而說要來訪,禮國國主雖不願讓外人參與殿試,但礙於番邦勢大,只得加強監察,反倒查出許多憑貴作弊之人。
天時地利人和,一身清白只有萬貫才情的朱二,竟真的中了狀元。
張榜那日時逢正月十八,是個大好的黃道吉日。
那一日,俊俏的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阿別親手為他織的紅袍,對一路拋向他的花枝全都視而不見,連被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公主召見時,心中想的也都是要趕緊迎娶愛人。
他一路疾馳,中途遇到了好幾撥接親的隊伍,他想不愧是黃道大吉之日,接親的人可真不少。
他也要趁這難得的吉時,去求娶他最愛的人了。
可他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唸的愛人,亦在那些花轎之中。
番邦王子此來原為進貢,卻在偶遇公主時,為她傾國之姿拜倒,當即便要求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