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一次收起了紳士做派,眼神是極致的冷漠:“與你們無關,不要以為看了我的記憶,就能對我的人指手畫腳。”
柏婪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憤怒:“人?你覺得那還是人嗎?”
門外傳來狼吞虎嚥的咀嚼聲,門內幾人都很清楚那聲音來自什麼。
安湛藍的瞳孔蒙上陰翳,沒有回答,只是麻木地重複道:“與你無關。”
柏婪深吸一口氣:“你把她的靈魂鎖在那副殘破不堪的身體裡,任由她像野獸一樣渴求血肉,只是為了將她的身體留在身邊嗎?”
安冷淡的臉上劃過譏笑:“你現在是在指責我嗎?”
安明明面無表情,柏婪卻分明在那雙冰一樣的藍色眼眸裡看見了掙紮與痛苦。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我確實沒資格,畢竟那是你的愛人。”
安笑笑:“你知道就好。”
“可你分明看見過。”
安僵住了。
柏婪的聲音帶著不忍,也帶著殘忍——
“你看見過她面對鏡子崩潰發狂的模樣,看見過她因為渴求血肉飽受折磨的模樣,看見過她因為經年不愈的傷疼得撕心裂肺的模樣。”
“所以我取走了她的記憶、她的痛覺。”安的背依然挺拔,看起來卻脆弱得一碰就倒。
“是啊,你讓她變成了無知無覺的活屍,可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失去記憶和痛覺的小活屍阿南,究竟還是不是那個你深愛的巫術精靈南岸南。你甚至也沒有問,問南岸南願不願意成為阿南。”
安垂下眼,沒有說話。
“你不是和她說過很多次嗎,說她不是她,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的,是那個擁有回憶、活潑又美麗的精靈,而不是一具話都說不完整的活屍嗎?”
安冷笑道:“那又怎麼樣?”
柏婪看著安,嘆了口氣:“不覺得這樣有些自私嗎,安,阿南叫我一聲哥哥,我不能看你們繼續這樣下去。”
“自私?”安聞言竟然笑了起來,笑聲裡藏著鋪天蓋地壓抑的絕望。“是,我就是自私!從把她做成活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終究和那群神經病是一樣的!”
“他們說著愛我,然後虐殺了我最愛的人,只因為聽見了她說想帶我走。我說著愛她,可無論在她是南岸南的時候,還是阿南的時候,我都在不斷地傷害她,為了滿足我自私的慾望,不顧她的痛苦,我都知道啊……”
安低著頭,靠坐在實驗臺上,金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了眼眸。“可我能怎麼辦……看著她就這樣死去?看著她永遠地離開我,再也見不到嗎?”
這個問題太難,柏婪回答不了,只是說:“如果是我,我或許會。”
柏婪沒有注意到,他說出那句話時,身後來自鶴厲深不見底的目光。
安抬起頭,目光淺淡,眉眼冷清:“我不會。”
安攤開手,神情冷漠:“抱歉,讓你失望了,可我就是個生性自私的壞種。”
“我就是要我的愛人陪在我身邊,直到我死。”說這話時,安的目光從柏婪移到鶴厲身上,嘴角勾起。“他也一樣。”
柏婪下意識轉頭,鶴厲半個身子隱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
“不是這樣的。”柏婪又看向安,聲音平靜:“真正的壞種,是學不會愛人的。”
忽然想到什麼,柏婪眉眼彎了彎:“我本來奇怪,你這樣的人,想要破壞我和鶴厲不是易如反掌,可為什麼你只是做了些不痛不癢的挑撥離間。”
“我現在明白了,”
柏婪的眼睛直直看著安,像是要直接看進他的靈魂。
安並沒有否認,他看著鶴厲和柏婪,眼神逐漸放空,變得深而遠,像是透過兩人看見了別的什麼。
“我沒能阻止自己,讓她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沒能阻止克萊因,所以他死了。”
柏婪一怔,腦海裡忽然就浮現出一個優雅溫柔的身影,心底忽然有些難過,
或許是感到可惜吧,可惜沒機會親眼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