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樹的黃昏國
兜兜轉轉,三人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李好女等人不知去了哪裡,小路空空蕩蕩,柏婪剛邁進院子,就看見那隻人面禿鷲正準備將磨盤扔到女主人身上。
女主人被無形的絲線束縛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千斤重的磨盤逐漸放大,然後,將她砸成一灘肉泥。
濃稠的黑血從磨盤下方溢位,人面禿鷲卻逐漸從怪物化成人形。
男主人和瑪莉亞開心地將小男孩迎了進去,所幸黃昏國度裡沒有廣告那麼變態,三人吃的不是肉湯,而是普通的家常菜。
鶴厲有點好奇,試著偷了一塊司康嘗,沒想到竟然能吃。
柏婪看他的表情,味道似乎還不錯。
桌上三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少了的司康,“進食”似乎也成了他們命運的一部分。三人神色麻木地吃完飯,就各自回了房間。
柏婪幾人對視一眼,分別選了一個人跟上。
男主人的房間門一開一合,柏婪敏捷地跟了進去。
他靠在牆邊,看著男主人關上房門,前一秒還神色麻木的男主人,後一秒卻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他步伐輕松地向床邊走去,一邊解馬甲的扣子,一邊嘟囔道:“無聊啊無聊啊,為什麼還死不了啊!”
對男主人想要尋死的想法,柏婪並不意外,令他奇怪的是男主人那生動的語氣。
抱怨中夾雜著疲憊,絲毫不像是一個被命運牢牢控制的木偶。
脫掉外套的男主人沒有發現屋內另一人的存在,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擺了一個相當瀟灑不羈的姿勢。
柏婪趁機仔細打量他,男主人的長相是西方童話裡常有的男主角模樣——金棕色的發、碧綠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樑和英俊的輪廓。
因為原著先入為主的印象,他下意識覺得男人是一個不顧家庭的自私鬼,然而外貌和氣質的確是個好東西,看著坐在床上晃腿的男主人,柏婪忽然覺得比起原著中有錢沉穩的父親,他更像是一個會惡作劇的活潑青年。
男主人靠在床上無聊地哼歌,柏婪聽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哼的竟然是人面禿鷲唱的那首。每次唱到“爸爸吃了我”時,他都會突然變得很小聲,嘴巴也不滿地下撇。
柏婪有點想發笑,卻發現男主人忽然停了歌聲,直直向他看來。
他一愣,下意識以為自己笑出了聲,卻不想男主人沖著他晃了晃頭,自言自語道:“嘖,怎麼總感覺有人在看我。”
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收懶散的姿態,對著空氣小心翼翼地發問:“柯蕾婭,是你回來看我了嗎?”
柏婪意外於他的敏銳,剛要出聲,卻見男主人一癟嘴,竟是有些委屈:“你總嫌我唱歌難聽,明明是這首曲子難聽,可惜我沒辦法操控命運了,不然也不至於每天都只能聽這一首破曲子。”
男主人的話讓柏婪有些驚訝,沒有選擇貿然出聲。
他看起來好像經常會對著空氣裡的“柯蕾婭”說話,一個人也能聊上好久。
柏婪聽了半天,就聽他一直絮絮叨叨,說得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會兒點評點評鎮西的安娜,奇怪她明明受命運控制為什麼還能越來越胖,一會兒又批評兩句鎮東的糖果店,說人家糖果做得一天比一天沒味道。
男主人還格外膩歪,每句話的結尾,必定要加個寶貝、親愛的、好想你之類的。
柏婪耐心聽了一會兒,發現實在聽不出什麼資訊,這才出聲打斷了他。
“你好。”
男主人的滔滔不絕戛然而止,面露怪異地看著柏婪的方向。
柏婪接著說:“我是廣告裡的人類,在黃昏國度裡你看不到我,剛剛不小心聽了一些你的話,我想請問一下,你是不受命運的控制嗎?”
男主人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難以置信:“你偷聽我和我老婆說話?”
柏婪尷尬道:“不是偷聽,你看不見我,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