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拿走了他的垃圾,聽了一會兒他的自言自語,沉默著離開了。
阿布又去了曼琳家,果不其然,曼琳的丈夫和兒子薩西正在一起暴打她,兩父子如出一轍的花心又暴虐。曼琳頭皮被扯掉了一大塊,鮮血直流,阿布和她的眼睛對上,兩雙麻木的眼,說不清誰更悲哀。
聽著拳拳到肉的重擊,阿布沒敢多呆,拿了門口的垃圾就走。
他走到了下一家,這一次,他規規矩矩地敲了門。
沒有人應答,他有些奇怪。
他又試探地敲了敲,確認沒人答應後,懷著些隱秘的探索欲,輕輕推開了門。
盡管屋內的女人形容枯槁,頭發淩亂,完全不似以往光鮮的模樣,阿布還是認出了她。
卡麗班納,磨坊主的女兒。
他聽糖果鋪的老闆唸叨過她的事情,好像是前兩天,她的結婚典禮上,卡麗班納青梅竹馬的丈夫為了滿足她的心願,爬到最高的樓頂向她示愛,結果腳一滑,直接摔成了肉泥,付出無數心血的婚禮瞬間成為了全鎮的笑話。
卡麗班納連阿布的進入都沒有察覺,她抱著一件衣服,嘴裡不斷唸叨著一個名字。
阿布聽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聽出來,連垃圾都沒找到,於是沒再呆下去。
很快,他來到了最後一扇門前。
那是一座白色的大門,上面有許多鏤空的雕花,門上點綴著十幾支鮮花,虞美人、紫羅蘭、風信子……都是阿布叫不出名字的花。
阿布少有地有些緊張,擦了擦手上了汗,輕輕地敲了三下門。
門被開啟,一個金發碧眼的青年走了出來。
他穿著白襯衫,黑西褲,整個人幹淨明朗,眼神裡卻有抹不開的陰鬱。
他禮貌地將手中的垃圾袋遞給阿布,微笑著說了一句:“謝謝。”
阿布接過袋子,匆忙離開,比在任何一戶門前停留的時間都短。
那個青年叫做克洛伊,是花店的老闆,和自己不同,他溫和有禮,身上總有股花朵的馨香。
從前,他是小鎮上所有女孩愛慕的物件。
直到他的愛人背叛了他,向小鎮所有人宣告他是一個同性戀,他成為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瘟疫,成為了某種恐怖疾病的傳染源。
甚至,他的愛人為了證明自己的“病”已經痊癒,在三天前,和鞋匠的二女兒結了婚。
阿布看著克洛伊離去的提拔背影,無趣地嘆了口氣,回到了垃圾車旁。
他無法把克洛伊當做慰藉,那樣的人再悲慘,也不會變成和他一樣的人。
從鎮頭走到鎮尾,大大的板車上已經堆出了一座垃圾山,板車的輪子陷在了土裡,阿布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幾乎是咬緊牙,才能堪堪前進一點。
大街上的行人都會皺起眉繞開他,但那股惡臭還是飄得很遠。
阿布已經幾乎聞不到那股臭味,他的手是抖的,腿是抖的,腳也是抖的。
汗如雨下,但他不能停。
直到走出小鎮,阿布才停下了歇了口氣。
他隨手扯過一片葉子,用葉子的汁水濕潤皸裂的嘴唇。
接下來,他還要翻過一整座山,將一車的垃圾埋在山的另一邊。
做完一切,天色已經黑得十分濃鬱,他偷偷回到了糖果屋的後門。
昨天的垃圾已經被他收走,今天的垃圾為他堆出了一張新床。
昨天的垃圾有些多,阿布只能睡一個小時了,不過對他來說,已經是很好的了。
入睡之前是阿布人生裡最幸福的時刻,所有的疲憊瞬間卸下,四肢百骸都透著自由。
可惜這一夜,他僅僅自由了十分鐘,就被後腰尖銳的疼痛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