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皮的雪孩
柏廉睜開眼,入目是無盡的白色。
漆黑的枝椏向天空的盡頭蔓延,枝椏之上,新雪覆蓋著舊雪。
他的腦子還有些混沌,死亡帶來的恐懼感尚未完全褪去,極端的痛楚也在大腦留有餘溫。
記憶彷彿仍停留在被無數猙獰鬼怪撕咬分食的時刻——
他被一根木質長矛釘在鮮血染紅的高臺之上,身上十幾只怪物爭先恐後地撕扯著他的血肉。
淩遲般的劇痛覆蓋全身,他一低頭,便能看見幾只喪屍正在將自己淌血的腸子活活扯出去,下一秒,眼眶一涼,左邊的眼球也被卷進一頭長舌怪物的嘴裡。
他用僅剩的右眼死死盯著周圍歡欣慶祝的人群,誓要將每一張因劫後餘生而流露喜悅的臉刻在腦中。
就在剛剛,他和他的夥伴們經歷了一場大逃殺,一場只針對他的大逃殺。
他們和上百隻鬼怪被一同投放到了一座無人之島上,唯一的任務是活夠24小時。
而他們擁有的唯一保命道具,竟是能夠定位柏廉的儀器。
播音男聲響起,帶著濃濃惡意——
【說出柏廉的位置吧,你將獲得一次和鬼怪交易的機會。】
【得到柏廉的鮮血吧,他的鮮血將令你免受鬼怪的攻擊。】
【殺了柏廉吧,遊戲將直接結束。】
第三句話落下,柏廉彷彿聽見那個聲音在對他說——歡迎來到地獄。
柏廉原本還抱著的一點天真幻想,很快就被一次次的背叛打破了。
信任的前輩毫不猶豫出賣了他的位置,他幾乎無法在同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十秒。
他豁出性命救助過的同伴一擁而上,向他擲出利刃,他努力躲避,卻仍被割出了無數鮮血淋漓的傷口。
口口聲聲說愛慕他的女孩一邊流淚,一邊請求他自殺。
“你救了我們那麼多次,這次也救救我們吧。”——他們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柏廉不是神,疲憊到極點的他走投無路,被昔日好友親手釘在了高臺上,等待怪物蠶食他的生命。
柏廉怒罵著、嘶吼著、咆哮著。
聲聲泣血,卻喚不回背叛者的半分良知。
他死了,死在了高臺之上,鮮血順著白色臺階流到背叛者腳下,像是靈魂最後不甘的掙紮。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柏廉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哀鳴,在無數歡聲笑語中顯得格外突兀,似乎是在吶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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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受到胸腔內的搏動,柏廉難以置信地盯著萬裡高空之上鮮活的太陽。
日光刺得他眼尾發疼,像是在傳達生的訊號。
他用力閉了閉眼,大腦混亂,感覺像剛從一個很長的噩夢中蘇醒。夢裡各式各樣的聲音潮水般湧入,淹沒了他的口鼻。
如果不是身體被撕裂的痛太過刻骨,他幾乎要以為那場讓他被所有人背叛的大逃殺也只是夢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