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欠我的
中秋的熱鬧是百姓的,與這些人無關。
想要一群人歡歡喜喜再去放河燈,是伏山沒能實現的願望。
淩雲芷的摺子,攤在眾人面前,趙宴時甩給李不為,細細斟酌後,還是蓋了大印,就此施行。
從那日起,所有人都成了李不為,一個掰成八個花不夠。
梁安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本冷眼旁觀的趙宴時終於坐不住了,被迫投身這場新政煉獄中。
夜裡更無旖旎時光。
兩人最親密的時刻,是忙得腳不沾地後筋疲力盡,交頸而眠。
半夢半醒間,趙宴時聽著梁安沉重呼吸聲,收緊了抓住人裡衣的手掌。
無論如何想不明白,事情怎至到如此地步。
他分明是要……
這些心事,在梁安身邊躺著時,趙宴時已不肯想了。
一個無畏天地的人,偶爾會想,那些蟄伏在骨血裡的陰私念頭從皮肉裡滲出來,會叫這人聽見,而後打破這歷經萬劫才來的片刻安寧。
想到這裡,趙宴時忽然睜開雙眸。
搖曳燭火中,灰色眼睛像冒出了兩道刺人的冷光。
他問過了,淩雲芷,對梁安說了什麼。
他當然不會像梁安一般,任誰說什麼都信,梁安說“沒事”“她什麼都沒說”,趙宴時一個字也沒信。
得知結果後,趙宴時的眉心皺得極緊。
為何?
自淩雲芷處得來的每一條訊息,都值得梁安當面質問。
這是梁安所擅長的,為天下不白之事討個說法,向操弄權術之人索要公道,這才是他梁靖之的做派。
比如,他和淩雲芷何時開始暗中聯手。比如,牢裡那些梁安執意不殺的汙穢之輩,怎會在他馬蹄剛出城門,就全部成了刀下亡魂。
梁安來問,趙宴時勢必要生氣。
但他沒問,趙宴時反而更摸不透他心思。
此時想來,沒來由心怦怦跳,收緊了抱住人的手。
換來一聲迷迷糊糊帶著沙啞聲的“宵行”。
“嗯。”趙宴時極快極輕應了一聲,向梁安頸側更貼緊幾分。
他血脈受損,身上永遠涼颼颼的,偶爾胸膛裡漏了窟窿似的北風呼嘯,吹得五髒六腑疼。
貼近梁安,令他全身上下每一處縫隙都無比溫暖,那是趙宴時在任何人任何地方都從未體會過的感覺。
是安心。
“不舒服?”梁安問。
他分明還沒醒,幹燥粗糙的手已摸到趙宴時額頭,又順著向下探進他後背,觸手冰涼。
梁安也一瞬間醒了,瞪著砂紙磨過一樣滿是血絲的眼睛,皺緊了臉,把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怎麼這樣冷?”梁安清醒了,他急道:“你踢被了?”
趙宴時笑了,他依在梁安身上,隨他像夜醒的母親照料孩子似的,左摸摸右看看。
“梁將軍搶我被。”他張口就是誣陷。
梁安卻信了,自責盈心,累得要死神經亂跳也睡不著了,忽一下子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