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丹曦
才剛封上不過數個時辰的棲梧宮,在火把照亮黑夜的那刻,吱呀一聲,重新開啟。
風越夜越緊,傾盆大雨止不住潑下來。
漸漸地,雨勢收住,又淅淅瀝瀝起來。
夜已過去,天將大亮。
丹曦披著深青外衫,靜靜翻著最後一冊軍報。
燈在一旁燃著,把她側臉照得像一柄如意,案頭奏摺堆積如山,沒有一張批著“許慎一”三字。
像她來到南祁後的,每一日一樣。
門開,女衛首領穆令儀疾步入內,也帶來了夾著腥味的風。
丹曦沒抬頭:“成了?”
“啟稟殿下。”穆令儀上前回道,“攝政王弒君叛逃了。”
她略有遲疑。
丹曦道:“如何?”
“許慎一身中數劍,生機渺茫,只是……雨勢太急,血跡很快被沖幹淨,沒能追上。”
趙丹曦擱下手中的筆。
“無妨。”她說,“我想要的,已有了。”
對許慎一而言,還有什麼,比祁策對他毫不留情痛下殺手更痛徹心扉?那遠比死亡,更令人痛啊。
宮中剛經歷一場動蕩。
黎明前的天光灰濛,提燈宮人往來穿梭,將雨水中暈開的血泊映成暗紅。
趙丹曦步履從容,也沒在意踏在血裡還是雨裡。
跟在她身後的女侍提著燈籠列隊相隨,向事發地去。
身後傳來衣甲碰撞聲。
“殿下,照原計劃,禁軍換守,宮門落鎖,已不準人進出了。”羽林衛指揮使魏崢,扶劍跟在身後。
“許慎一蟄伏二十年,狼子野心今日袒露,這樣大的事,捂在宮中算怎麼回事?”趙丹曦說,“還是快些,給咱們的大人們府中送信才好。”
“是。”
正清殿大門緊閉,兩側盡是男女侍衛,牢牢把守。
隨著雨停,殿前石階被掃了一遍又一遍,宮人們正跪著擦淨殿前血漬。
殿門開啟的剎那,祁策猛然躍起。
他腳踝一歪,撲在地毯上,顧不得爬起來,急著喊:“皇叔!是皇叔回來了嗎?!”
自然不是。
趙丹曦看見祁策,即便有所準備,還是沒忍住蹙眉。
他狼狽披著一層沉重又皺起的錦袍,帝冠已不知滾落到哪裡去了。
“你——”看清來人,祁策臉色猙獰,忽然踉蹌著站起來,指著她說:“誰準你來的?”
隨行侍女悄無聲息點亮宮燈,刺得祁策抬手遮掩,更將滿室狼藉照得無所遁形。
“來人,來人吶——”
他嘶吼,心悸心慌,胸膛起伏得厲害,徹夜驚懼啃噬著他的理智,令他頭痛欲裂。
他怕,怕極了,怕皇叔真的被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