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在草原上防備天下太久,高處不勝寒,更何況,四處豺狼虎視眈眈。
失去阿母父王,戎烈也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
昭珠,已是戎烈人生中,陪伴他最遠最久的唯一一個。
他想錯了,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可若問他,再來一次如何,難道他就能在那場大火裡殺了梁紹嗎?
沒可能的。
他知道梁紹在要什麼,知道梁紹明白,戎烈對他不是假的,所以才敢用自己性命和靈魂來向穹蒼主起誓。
草原上長大的人,不敢對穹蒼主有半點失敬之心。
他曾對主撒謊,執起梁紹的手說“永不欺瞞”,如今結果,是給他的報應。
可是,可是——
報應不該落在無辜之人身上!
可是,可是……
天知道,到底該用誰來懲罰他,才算真正的報應。
“我應你。”戎烈抵在他額心上,眼淚落到他臉上,“阿昭,我帶你回家。”
梁紹閉上眼睛,沒再用東邦話回答。
“來日若有我的碑,刻上樑紹的名吧。”
戎烈渾身僵住,而梁紹不在意了。
他望著身旁哭不出聲的姑娘,想摸摸她的頭發,卻不敢讓染血的手玷汙她分毫。
“是你嗎?”
小月兒。
他知道,這一定是他的小妹。
她和他長得那麼那麼像,像是他身體裡抽出來的另一條美麗的骨頭。
看她落淚,令他連快要失活的心髒都泡在淚水裡,酸脹難過。
“你騙我,你騙我……”棠月說不出更多話,只是死死攥著他的衣袖。
那是她曾失去後便萌生死意的哥哥,也是她強忍著令自己撐住的哥哥。
她也想在哥哥面前給他瞧瞧“我長大了”,像她給小哥看的那樣,可淚怎會如此懦弱,看著那些鮮豔刺目的紅,她只想連五髒六腑一同哭出來。
她的悲痛讓人絕望,梁紹忍不住,顫聲哽咽。
“對不住了……”
這蒼白的話啊,究竟還能換成什麼?
他不知道該對誰說,為何說,可除了這句,他再沒有別的了。
“為什麼?”梁安忽然冷聲質問,“為什麼?”
他要問梁紹為何這樣,可他又分明知道。
眼睜睜看著生命之中極要緊的人在他面前自刎,這是第二次了。
梁安也想問他,是假的嗎?
像“他”一樣,在騙我嗎?
可腦袋裡異常平靜,告訴他,這是大哥,不是趙宴時,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而梁安此刻無比想要…想要大哥像個真正的騙子一樣站起來。
告訴他,是假的。
曾想過無數次,若大哥去鹽馬道上時,他能跟著一起,就好了。
他絕不會讓大哥孤身一人留在那裡,會拼死保護大哥的,他會的。
現實當頭一棒,告訴他:並非你在,就能挽回。
梁安渾身發抖,聲音卻異常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