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冰涼,反而清醒幾分。
他徑直走向窗前,推開,涼意帶著雨的腥氣。
風撲上臉,涼得他眼睛眨了下。
他盯著遠方,眼神沒有焦距,像是透過重重宮牆,看見千裡之外。
“陛下。”這動靜大到李盞驚惶無措來到窗前,“可是有吩咐?”
等抬頭瞧見趙宴時模樣,嚇了一跳。
衣衫未整,青絲散亂,面無表情,唯獨那雙特別的眼睛,布滿紅絲。
驚得他匆忙跪下,大著膽子說:“陛下,可是不適?奴婢去請……”
“備馬。”
李盞一驚:“陛下,已是深夜,您要——”
“備馬。”
聲音很輕,卻讓人汗毛倒豎。
趙宴時說完回身,扯起衣袍胡亂披上。
李盞臉色難看,額上落汗,匆匆爬起來去請人。
殿外燈火亮起,兩道身影從黑暗中隨著次第亮起的燈火疾步而來。
李不為面色蒼白,衣角未整,匆忙整理著。
林鴻羽扶劍整肅,目光如鐵。
自梁安走後,他二人向來是不離趙宴時太遠的。
兩人一前一後,正與出來的趙宴時撞上。
李不為驚叫一聲:“陛下,夜涼!您尚未痊癒……”
“滾開。”趙宴時漠然看他。
嚇得李不為一哽,半個字也說不出來,都卡在喉嚨裡。
這是他頭一次,瞧見趙宴時這樣神情,區別於從前任何一次的冷漠,帶著些叫人膽怯的氣壓。
“陛下這是為何?”林鴻羽皺眉,“若有事做,盡可吩咐。”
趙宴時眼球顫動,他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胸口裡的刺痛不同以往,腦袋裡盤旋著的都是夢中梁安的悽慘樣子。
他要去他在的地方,要將他捆了回來,不,不再回來,又或者去哪裡都好。
若他不高興不喜歡也無妨,他會在無人之地造一所逃不出的獄,就將人鎖在裡面,脖子、手腕、腰腹、腳踝……通通用鐵鏈束縛著……
他傷心著哭了,趙宴時會吻去他的淚痕,他掙紮著傷了,趙宴時會舔舐他的傷口。
即便趙宴時下一刻要死了,也會喂他吃下毒藥,在死之前,吻上他湧出毒血的唇……
無論怎樣都可以……死了也好,甚至更好,只有他們兩個……
他再也不會容許梁安離開,再也不要看見在沒有他的地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渾身浴血性命垂危的梁安。
即使是夢,也不允許。
“我要去見他。”趙宴時說。
他一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了。
這句話從趙宴時嘴裡說出來,在李不為心中,幾乎成了無可挽回的死局。
不論任何事,他們都能拿著將軍離開前留給他們的“免死金牌”勸一勸,可現在趙宴時要去找他,拿什麼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