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從姑娘身上,也瞧見過自己。”
那是一種處境。
眾生皆在因果輪回中跋涉,唯有同病相憐,令受慣冷漠的人伸出援手。
“梁將軍,這世道薄涼,總有人執燈立於風雪中。如將軍一般擎的是萬家燈火,自得萬民敬仰。”李不為伏在地上,低聲說:“如陛下一般……賜學生一縷微光……學生愚鈍,自當粉身碎骨以報萬一。”
梁安說:“抬頭。”
聽梁安吩咐,李不為下意識挺直腰背,正撞上對方眼神,被他嚇著。
“我且問你。”梁安向前逼近半步,“你肯做到哪一步?”
他問得不清不楚,不知怎的,李不為就是知道了,不自覺嚥了口唾沫。
他在問自己,為趙宴時做事的底線在哪裡。
“與將軍無異。”
只這一句,想必梁安能明白。
果然,他點點頭,對李不為說:“自今日此刻起,萬事只聽我調遣。”
這話實在大逆不道,且實在不像梁安能說出口的話。
他垂落眼睛,看見系在梁安腰上那塊已舊了的絲結腰佩,自宿州時,李不為已知道,那是對玉。
昨夜之後,更再無辯駁。
李不為知道,這世上任誰謀逆,梁安不會,無論為國為“他”,都不會。
“是,謹遵將軍令。”李不為拱手長躬身。
“這路難走。”梁安警告,“隨我踏上來,可難回頭。”
李不為起身,再拜:“刀山火海,學生不退。”
大臣們的擔心,終於應驗了。
綏安元年伊始。
一座座大山壓下來,成了北趙朝堂的噩夢。
一時之間,烏紗岌岌可危,人人自顧不暇。
林府門檻將要被踏平,被林二公子一把長劍橫來,統統擋回去。
連最後的救命稻草也不肯見他們,眾臣一時慌了手腳,幹脆攜手去了常寧宮外長跪不起,要面見太上皇。
楊賢太妃出來,哭哭啼啼一陣,訴太上皇身體抱恙,連日仙丹一爐一爐地吃,不知哪位大人能去勸說一二。
如此一來,眾人面面相覷,誰敢去勸一個走火入魔的老頑固。
連連磕了幾個響頭,溜得比兔子還快。
最後的去處,成了淩雲芷門前。
既然這不倫不類不男不女的異族人不仁,就莫怪他們不義了。
“皇後娘娘,竊聞先帝在時,常贊大皇子天資穎悟,仁孝兼備,雖年幼然已有聖主之相。”
“今值多事之際,國本未固,臣等晝夜憂思,唯恐有負先帝託孤之重。伏請娘娘垂鑒祖宗法度,念及萬世基業,臣等雖愚鈍,亦當竭盡肱骨之力,護持正統,延綿國祚。”
“求請娘娘早做主張。”
恰在此時,元禛進來。
“母親,兒臣下課,去請皇叔安。”
淩雲芷笑著擺擺手,允他去了。
而後,看著這一群不顧及體統禮數擅自聚集後宮的大臣們,柔聲笑了。
“各位,不知,昔日上奏陛下驅離我母子離宮的,是哪位大人?”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口幹舌燥,喉嚨幹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