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林鴻羽暴喝出聲,面上刀疤猙獰。
輕飄飄的幾句話,終於惹惱了人。
趙宴時表現了自己的善解人意,因林鴻羽惱火暴躁,他便大度點頭,重新仰回椅背裡。
只是落在人身上的眼神,即便只是沒有情緒,也像冷漠。
林鴻羽還是退了半步,離他遠點,好像因離這男人太近,刺得他臉上的疤都開始疼。
“我本是——”他急促回道,話說了半截,閉嘴停下了。
“你本是迫不得已。”趙宴時沒放過他,“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怎麼?”
“同是‘不得不’,你的‘不得已’,比我的‘不得已’高尚?”
一旁鵪鶉似的扶腰的李不為啞口無言,為趙宴時如此面不改色說出來的話,都紮得對面林鴻羽露出痛色。
他暗暗為林鴻羽捏一把汗,想教教這位才剛熟識的同仁快別再強硬對抗了。
這位爺是吃軟不吃硬的,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他硬碰硬。
甚至於,看這戰況,林將軍哪有勝算……
想著想著,李不為又莫名想,那看來不光是他這笨嘴拙舌的說不過陛下,林將軍這瞧起來機靈的,也佔不到便宜……一時間反在不該胡亂想的時候生出幾分欣慰。
“陛下。”
這二字出口,李不為知道,林鴻羽認輸了。
“我對不住靖之。”林鴻羽的聲音抖了,但偏偏在趙宴時面前,他想實在丟人,因而硬生生忍著,“求請陛下,讓我一回。”
“天底下欠了他的,豈只有你?”趙宴時眼神落到李不為身上,“這屋中不過三人,誰在他面前算得上清白?”
李不為僵住,不自覺挺直身子,垂下腦袋。
“你走,為他。”趙宴時漠然看向林鴻羽,“我留,亦為他。”
若是旁人,他不會說。
因這人是梁安絕不會拋棄的朋友,趙宴時說:“我心比你,不差分毫。”
屋裡安靜得能聽見火燭燃著的聲音。
“陛下。”殿外有人說話,“林相遣人問話,可要留將軍在宮中用膳?”
林鴻羽的眼神轉而哀傷,他深深看趙宴時一眼,一退再退。
“瞧瞧。”趙宴時似笑非笑,“林相放心不下你。”
林鴻羽走了,李不為去送。
待人消失在盡頭,趙宴時攏住將熄的燭火。
跳動的光影裡,映出他的冷漠。
這是梁安身上趙宴時所討厭的部分,一旦想要得到他的全部,背後必定跟著一大串甩也甩不掉的累贅,死不得,碰不得,沒有辦法,只能想法子保全這些蠢貨。
可這些人偏偏個個都有像梁安的地方,好的不曾學到,只學了紛紛做世上少有的傻子。
與此同時……
趙宴時眸光閃動,知道他做再多不過是得片刻平靜的鏡花水月,那些從地底豢養的野獸已蟄伏許久,距離沖破腳下這片土地,只剩一線之隔。
“陛下。”李不為折返,“方才臣瞧見若雨……姑娘正提了酒菜過來……”
“若雨。”趙宴時嗤笑一聲。
惡心至極。
正是西番王赫連暝送來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