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證明梁安根本無從談起“放下”。
他回神,看向身後載著兩人的馬車,還是勒馬,等了他們一步。
“你走到這步,可與……皇上有關?”梁安問。
車輪滾動,梁安沒能等來回答,就在他想,即便問出來,又如何判斷真偽的時候,沈濯靈撩開了車簾。
“你見過專門捕鳥的絲網嗎?”他問。
梁安一怔,不知其意。
“若著急抓它,便在網前布上誘餌,當它展翅撲進網裡,便是萬劫不複。這時翅膀扇動越快,絲線會纏繞越緊,甚至勒入皮肉中。”
沈濯靈偏頭看他:“智者棄短取長,也能斷尾自保,空中有絲網,地上有走獸,將軍以為它該如何?”
梁安仍舊不解其意。
直到沈濯靈說:“有些鳥生來沒有同類。”
梁安目光閃動,和他對視。
這話聽在耳裡,叫人眼前閃過他的臉。
沈濯靈知道他明白了:“梁將軍聰明,也足夠瞭解他,只是聽我說了,便知道,這些話本是誰說出口的。”
那時沈濯靈看見趙宴時的臉,便立時有了想要利用此人的念頭。
他想要趙宴時別過分在意那張惹眼的臉,而要將他天生而來的優勢當做利器。
沈濯靈從他的反應中,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為何厭惡那些黏著在臉上的眼神。
“說是利用,我們不過各有所需,互惠互利而已。”沈濯靈說,“從這些話裡,將軍又能聽懂他嗎?”
梁安想,他在害怕。
所以傷了他的人是誰?除了弘文帝還有旁人?
那些可憐從來不是假的,不過因這些真正的可憐摻進了數不盡的謊言,因此叫梁安也無所適從,推翻了有關趙宴時的一切。
“在我眼裡,他不過還像個孩子。他曾經歷的一切,不必聽聞,我自能想到。”
沈濯靈對趙宴時從來沒有惡意,即便這年輕人並不討喜,但沈濯靈從他身上看到過自己。
他也因不曾變化衰老的容顏備受惡意,人們也常因沈濯靈的外貌而忽視了他已並不年輕了。
“一個漂亮的孩子,身陷囹圄無人照拂,除了抓住救命的機會,即使被絲網割破了身子也得拼了命掙脫出來,還能如何?”
沈濯靈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梁安此時在掙紮痛苦什麼,與此同時,他像是看見了他和裴真也許能有的另一個以後。
他想給他們一個機會,是註定已無法得到的,看在裴真的面子上,沈濯靈想幫幫他。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梁安說道。
沒想到他的回應竟是這句,沈濯靈一時間沉默片刻,很快又揚起一抹輕笑。
“看來,你和我想象中略有偏差。想必,趙宴時也和我一樣。”
一樣對梁安判斷失誤,一樣沒想到梁安的堅定不止在“信”,當他決心已定,信也難以為繼。
想想也是,沈濯靈釋然,正是如此,才是世無其二的梁靖之啊。
“我能告訴你什麼?”沈濯靈反問,“又或者,你期待從我口中聽來什麼?”
若果真不信,便不該問。
問了之後,如同沈濯靈說的,他想聽見什麼。
說與趙宴時無關,梁安不信,繼而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