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變故
宣王府中,幼寧情況一日壞過一日。
因幼寧不好,即便程子衿身體好些,精神卻時好時壞,算是勉力撐住,有淚吞在腹中,不敢叫孩子瞧見。
夜裡懿央奉來藥,伺候母親服用,程子衿看著如今出落一副大人模樣的長女,忍不住在她面前流淚。
欣慰有之,歉疚有之。
她怎麼不明白,因幼寧自誕下病弱,闔府上下都更疼愛幼寧,即便不曾短缺懿央,但二人都是從她腹中孕育長大的,平日裡這孩子便穩重懂事,更是不叫人操心的性子,越是如此,到了眼前,程子衿心疼極了。
她撫摸懿央臉頰:“好央兒,多虧了你。”
懿央笑笑,仔細餵了藥,又接過一旁丫鬟遞來的茶碗給她漱口,再親自拿帕子擦幹水漬,服侍著叫她舒舒服服躺下,揮揮手叫人都下去,這才捧住程子衿的手親暱著。
程子衿更是含上熱淚,勉強說道:“你年紀尚小,不要惦記著做這些,是娘對不住……”
“娘,何必說這些,更叫女兒傷心。”懿央將她手捧在胸口,湊近過去靠在她身側。
程子衿手較之從前也更瘦弱,落在懿央頭上都怕硌著她似的不敢落實了,這陣子不知為何,心裡慌得很。
“父王從前常常同我說,不要瞧娘待寧兒上心便吃醋,在我和寧兒一般大小時候,偶爾病上一次也要娘半條命的,只怕我所做的不及你一分。”
趙敏時教給懿央的不止這些,他叫懿央不要將這些事記掛在心上,更不要只瞧見眼前這一畝三分地,要她把更廣闊的天地看在眼裡。
懿央越說越多,話裡有七八分倒都成了父親。
在懿央心裡,趙敏時是勤政愛民的好王,是端方正直的君子,是表裡如一的好丈夫,慈愛溫和的好父親。
他從不許人拘著懿央,與食客州官談事說話從不避諱,甚至喜歡叫懿央大膽說見解,偶爾宿州遇上難題,趙敏時定要將其佈置成功課,要懿央仔細斟酌後拿給他看。
若程子衿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幼寧身上,懿央一個孩子不曾吃醋爭寵的緣由,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趙敏時這個父親教導有方,且他給懿央的遠遠彌補了那些。
這世上再沒有比父親更值得欽佩的男子,懿央照他教的做得很好,是以程子衿倒下了,但偌大一個王府懿央一個孩子也撐得住。
有關莫述的事,懿央瞞下來,沒有告訴程子衿。
她心中有數,莫述與她記憶中的莫先生相去甚遠,是個狠辣冷血之人,他究竟有何目的,懿央不清楚,但她已想了主意保護娘和妹妹。
直到聽見啜泣聲,懿央忽然頓住,慌忙爬起來去看,程子衿的淚已打濕了衣襟。
懿央眼痠,趕緊撿了帕子去擦,叫了聲“娘”。
“懿央。”程子衿反捉住她手,仔細盯著她眼睛說:“你父親,只怕是……”
只怕是什麼,程子衿沒說出口,懿央從裡面看見濃重不安和驚恐。
門敲響了。
“郡主。”
懿央眼一跳,想著先前求助於七皇叔家的嬸母,她聽聞莫述有異恐怕對王府不利的訊息,沉默許久之後,只重重點頭叫懿央不要慌張,她自去想主意。
如今主意想必是有了。
這些日子留心之後,懿央瞧莫述處處不對勁。
不止行事殘暴,還常常擅作主張將宿州府內一應官員私聚,卻半點沒知會程子衿和她,著實不尋常。
尤其,懿央假作散心,四處查探,尾隨鬼鬼祟祟的人去查探,竟在一處偏僻院落中瞧見了蘭渝。
她認得那是兩年前曾將幼寧救治康健的大夫,倒在床上不知死活。
懿央大駭,不等再看,有人經過,她只得匆匆離去。
在這之後她徹夜難眠,母親苦苦祈求神醫來宿州不得,莫述整日在幼寧房前勸解王妃保重他已差人去尋,無論如何也找見人帶來為幼寧診治。
原來蘭大夫一早已在王府被莫述軟禁,他那般感人的熱淚盈眶竟全是演戲,懿央不免想到如今王府這般樣子都是莫述的陰謀,至於究竟所圖為何,懿央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父親不在,母親病倒,幼妹可憐,懿央得想法子護住他們的家。
她半點不敢耽擱,聽見聲音緊緊握住程子衿手:“娘,你且安心,有女兒在,不會有事,寧兒也不會出事的。”
等莫述的事解決後,她救出蘭大夫,寧兒的病就有救了,母親也不必再受此錐心之苦。
懿央匆匆離去,程子衿看著她離去背影半點被寬慰的輕松也沒有,反而越是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