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婉嫿一般自幼時被鎖在籠中的雀兒,怎能抵住這般誘惑,越沒瞧見過的,越想去嘗嘗罷了,哪怕是碗毒呢,她甘願的。”
被鎖在籠中的雀鳥,身側從不少人觀賞,在那時候籠外有人不稀罕她的貌美,散盡家財不為一親芳澤只為與她推敲詩詞字眼。
他不將婉嫿當女人,只當婉嫿是知己。
如此這般陷阱是專為捕捉名貴鳥雀的,家院四野裡胡亂蹦躂的麻雀輕易受不得這樣的騙。
“誘她出籠,再談抱負,又如何才能抵抗住幫他一幫呢?”
在馬背上顛簸著,韻兒想起婉嫿得知莊敬實乃宣王趙敏時那一刻,天崩地裂的痛楚。
“那哪裡是出籠,不過是騙她從中進了更大的籠而已。”
只因她一時得已喘息,以為那是廣闊天地,等走上一段快活路,撞上圍牆鐵欄,這才忽然發覺,她從未逃出來過。
以為救她出來的人,實為將她鎖在籠中的人。
“紀爺,如婉嫿,如我……這般女子,不過也想轟轟烈烈鬧上一次罷了。”
梁安沒聽出灑脫,嘗出一絲苦澀。
“卻怎麼這麼難呢?”
梁安這才察覺出韻兒先前的“喜歡”不是傾慕於人,而是為她心中所想做了些不容她的出格於世事的“轟轟烈烈”。
話畢如此,只剩馬蹄噠噠聲。
不知怎的,梁安卻想起他娘。
紀宛活在這世上,也一樣有許多艱難事。
難道她過的不是韻兒嚮往的轟轟烈烈的人生?一個女子,因父親戰死而提槍上陣,即便成了梁守青的妻子,仍沒退出過戰場,直至孩子養大依舊往返於各城府之間。
如紀宛一般的人生,也許正是韻兒所想要的。
可即便紀宛,又有多少無奈辛苦,直至零落成泥而已。
梁安一生未曾相處幾名女子。
親有紀宛,疏有韻兒,遠有皎潔,近有棠月,輕如多少自賤的女子,貴如趙丹曦一國公主……凡他所識得之女子,如今想來,諸有種種艱辛。
趙丹曦說“你以為你有選擇,其實根本沒有”。
今日梁安恍然想起,才驚覺這話背後究竟何種意味,這幾年來歷經磨難,他總當自己嘗遍天下苦楚,如今想來,不過萬一。
正如他去追尋棠月,拼死要去救她,所謂“救她”,無非是他惹來的禍端。
然而因她是女子,便被迫逃亡,即便乖順如她,下場也不過因是梁安的妹妹,成為無罪的罪人。
若她是軟弱無力反抗,那麼如紀宛一般堅毅的女將,如趙丹曦一般活成“跋扈囂張”的公主,又是如何的“沒有選擇”。
她們和他一樣沒的選,所痛苦抉擇的又全然不同。
梁安從沒想到,皎潔賭上自己性命人生,要的不過是為有人懂她,韻兒想選的,不過是騎在馬上過一兩日快意人生。
原他從前過慣了的日子,不過是她窮其一生難尋的一瞬。
愧意層層湧來,令梁安咬破了下唇。
他不想再替棠月選擇,往後,他只要阿月自己選。
在那之前,他只求棠月平安等他。
—京都—
常寧宮主殿跪滿了人,為首的伏在地上不敢求饒,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