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濯靈好像從來不懂。
裴真知道,他並非不懂,阿靈絕頂聰明,怎麼不懂。
他只是不願,不願讓裴真帶著這樣的心情盼他活著。
這個,裴真也知道。
沈濯靈從來沒期待活著,他一路向死,走到如今更像是撐著一口氣,找到他想找到人,做成他想做的事而已。
裴真於他而言,從來只是順便。
但裴真可以不在乎。
“累不累?你到旁邊坐著,我來。”
沈濯靈扇火的手頓住,很快接著輕扇。
“怎麼想通心疼我了?”他不答,先問。
沒錯,從裴真在泉定和沈濯靈生氣,一直到如今,除了問梁安相關的事,裴真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過。
沈濯靈以為刺完這句話後,裴真便自討沒趣,又繼續生悶氣去了。
沒想到,他手腕被攥住,蒲扇從他手中取走。
裴真摁著他坐在一側的馬紮上,自己在火爐前輕輕扇風:“什麼想通?”
沈濯靈瞅著他側臉,輕聲笑道:“你不是生了我的氣?”
“你又哪裡不知道那不是生你的氣。”裴真搖動蒲扇,看著躍動的火光,平靜說道:“不過是氣我自己而已。”
氣他對沈濯靈而言沒有那麼重要,氣沈濯靈不肯為他活著,只肯想著如何去死。
兩人一時沉默了,只有柴火還在燃燒的火聲。
“你肯離開蘭大夫到這裡救治梁將軍,我已很感激了。”
這是裴真的真心話。
沈濯靈說出那番話不過也是因為他心中有疑,懷疑蘭渝也許就是他要找的人也說不定,只是尚有疑慮。
在這種情況下,蘭渝病著,他卻肯來救梁安,裴真也沒想到。
“我在你心中原是這樣的人?”沈濯靈卻不免問道,他看著裴真側臉,“我是絕情之人?”
裴真想說“不是”,但鬼使神差說“是”。
也或許不是絕情,而是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為了他真正想要的,裴真不懷疑他能捨棄一切,包括他的性命。
這一點……
裴真忽然回頭,緊緊盯著沈濯靈看了許久。
“阿靈。”他張口,“我同你說過,我不喜歡瑞親王爺那樣的人。”
但仔細想想,也許並非“不喜”。
“你們兩個很像。”裴真說。
而是從趙宴時身上,看見了沈濯靈另一道影子,不輕易給別人看的,連裴真都不曾瞧見過的,全然未知的另一面。
“他死了。”裴真回頭,繼續扇火,“你看見梁將軍了,他那麼冷靜,像是很快勸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裴真在替他難受。
“你們兩個很像,連死意都幹脆利索。”裴真說,“他與梁將軍之間究竟如何,我不清楚,也許惺惺相惜而已,也許遠超你我也說不定。”
“那你呢?”裴真沒有回頭再看,只是手裡扇風的火停了,“若今日換作是你,也能在我面前,刻意求死嗎?”
這是裴真第一次主動直白平靜和他談論到“死”而沒有刻意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