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堂堂螢火亮,月牙兒彎呀,寒星墜。”
“越過天山去啊……”
“王爺,是什麼歌?這調子不曾聽過。”
倚在窗前的趙宴時回神,才察覺自己盯著屋外哼著母親哄睡的歌謠。
他睨一眼李不為:“無事可做了?”
李不為抿唇噤聲,可不敢說沒事了,從進了十一月起至今,他手也快斷了,好不容易叫了停,他可不願再做這些無甚意趣的事。
他悄悄閉嘴,蹲下和臥在腳邊的棒骨瞪眼,略有幾分委屈。
棒骨兄,王爺一向如此麼?怎麼與我先前初見全變了個人似的?
棒骨舔舔毛,幹脆閉眼歇了。
不知老師如何了?李不為洩氣想道。
他老人家脾氣硬,是不肯與旁人一同過年的,今年還是……第一次沒和老師一起過年。
他眼角一濕,忙舉著袖子擦擦,吸吸鼻子。
往年這時候泉定正熱鬧呢,引了長龍火敲鐵花點爆竹,是除了圍泉篝火外最熱鬧的時節。
他最喜歡的就是攙著老師一同去看升龍火,心中默唸著老師無病無災壽比南山。
今年的升龍火現下可點起來了?
“老人家,柴可夠用了?屋裡的甕已添足了水,想必有陣子無需煩惱了。”
“瞧你太客氣了。”陳方眯著眼摸索著從屋中出來。
他蒼老許多,拄著柺杖也顫顫巍巍。
有時人的衰老像是一瞬間的,自李不為走後,撐著的那口氣散了似的,他身子也一日壞過一日。
“您好心收留我,我總得做些什麼。”
陳方眼前也已模糊一片,城中的課也已上不了,換了旁人來教,他只偶爾去聽聽,也是聽不清了。
前幾日降溫,他正從書院趕回家,不小心跌了一跤,正遇上這人。
照旁人來說年歲不小了,照陳方來說,倒還是個年輕人。
“你行經此地有難,正遇上我老頭子跌倒,你不扶住我,只怕我這老骨頭也散架了,咱們有緣分,不必說這些。”陳方笑呵呵道。
他被人扶著坐下,喘了兩息:“你當去城裡瞧瞧,泉定的升龍火是旁地沒有的秘傳,平地起火,高可數丈,形同火龍升空,如今我老眼昏花已然看不清楚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是愛看的。”
他說起來也停不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從前老頭子也並非寡居,有學生孤苦無依也與我同吃同住,每年圍泉篝火年節時分,他定要拽著我這老頭子一起去瞧瞧。”
“那孩子聰明懂事,我這幾兩學識也算沒白教給他。”
“怨我無能,與那孩子的緣分也只淺淺三分,我已至此年歲,該死了,不知此生還能不能聽見他的訊息。”
陳方說著說著淚止不住,順著臉上皺褶溝壑淹沒了整張臉。
他腦子糊塗了,嘴裡不停唸叨著:“怨我,怨我……”
在爆竹聲中他痛哭著大喊著他學生的名字,火龍昇天,照亮了一方小小院落。
他仰頭,看如被光劍劈開一般的火光竄上天去,不知去向何方。
跪在城門外已有四五個時辰,來來往往百姓忍不住覷上幾眼,嘀嘀咕咕著一傳十十傳百,周邊已都知道在除夕夜前有人跪在此地許久,也不曉得究竟怎麼了。
“聽說是個王爺。”
“什麼?王爺?那能有誰?”
“宣王在宮裡,瑞王是個灰眼睛的,眼下就剩老五老六兩個,聽聞小的……是個傻的,那還能是誰?”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人聽見似的,卻又憋不住一定得說出來。